“当时已险,故我服用了天府速灵元丹来抽取元神之力助长功力,并加速修炼重绘法印。”孤尘仙君平声与他:“此丹效用仅能助我维持数个时辰,至后一月内无法共元神修炼。再过片刻我便应看不见了,一月之内亦无法再以元神重绘法印恢复目力。”
裴焱听罢静滞了良久,微微拨唇,却难言语。
以他煞名,整整一个月眼睛是瞎的,若叫妖魔察觉,该是如何凶险?
裴焱久未出声,神色凛了又凛。
想要斥他当时不该服用那什么破元丹增速修炼和助长功力,但当时之境裴焱岂能不知,若非他这么做了,或许他二人此刻都已死在那墓中禁忌魔兽口中了。
抿唇许久,裴焱掩于袖下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终只能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深恶痛绝。
“我知道了,我不会叫人察觉的。”裴焱极认真地回视了他尚且清明的双目,决然道:“这一个月,我必护你无虞。”
白衣仙人回望于他,目色澄净,片刻后,淡而又宁地点了下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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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芳争艳楼后院中,罗淮始终觉到身上似有秽物腌脏,数次拧眉后便从心而为地回了自己屋中沐了身。
他一惯喜好淡雅青衣,浴罢换了一件竹青色长衫坐在镜前束发,手方抬起,便凝目在了自己脖子上那被血魔主长年噬血留下的牙印上。不觉震色。
“这伤口……”震震地伸出手来轻轻摩挲了自己颈侧的牙印半晌,罗淮几分恍怃地喃道:“……不是应该再往下偏去一寸么?”
屋中静谧,水气氤氲,人声忽寂。
于他出神的这一瞬,屋外一把漆黑如墨的短刀突然疾驰而来,凛冽迅速,对准了屋中罗淮所坐的位置。
眼看要刺破窗面扎在屋中之人喉颈上。
下瞬阴寒鬼气骤然集聚,无声无息地缠裹住了飞至窗前的那把短刀,魔刀被强大的鬼气紧紧缚住,不得动弹,随后慢慢落在了罗淮屋外一侧站立的人手中。
掷出短刀的那道身影见此情形,当即震了一下,转身便离。
鬼王开口唤住了他:“少君这把血缚魔刀是舍了?”避阳纱遮住了女鬼王大半的面容,只余一双清透碧澈如翡玉一般的双眸露在午后昏暗绮艳的日光下。鬼王面色平和地看着藏身暗处的那道黑影,浅声问了一句。
隐于暗处之人周身当即僵冷,驻立未动。
女鬼王脚步从容地走近于他。愈近一步,包裹住二人所在的鬼气结界便愈强,待到鬼王行至黑影身后,层层鬼气已将二人牢牢罩在了结界之中,黑影再欲逃遁已不能。
“此处结界只为隔绝旁人耳目,若少君想走,本王随时放你离去。”轻薄的灰纱于这魔城小院之中轻轻拂动,待鬼王止步便又立时静滞下来。“万魔城中过于强盛的魔息已慢慢散开,日后身在城中如若仰首,当也能望见头顶日月……少君觉得可对?”
背对鬼王的那一人未应声,只是驻立在那,也未回过头来。
鬼王便低头看向了手中爬满一条条暗红色血纹的黑色魔刀:“初为鬼界之主时,本王耳闻魔君罗彥是为魔界二皇子,于仙魔大战大皇子战亡、三皇子四皇子失踪之下,继任魔君。”
鬼王并不藏掖,直言道:“失踪的三皇子、四皇子是先魔君最宠爱的魔姬所生,后来魔姬在仙魔战场为先魔君挡下杀招殒命,先魔君便将更多宠爱给予了她留下的两个孩子……”
并未抬头去看驻立之人的反应,鬼王续道:“只不过三皇子和四皇子与先魔君父子缘浅,后来莫名失踪,在魔宫之中凭空消失,从此下落不明,再未寻回。”
听得“叮——”一声,鬼王一只手中垂落下来一块墨色的字形玉佩。“少君如若舍下魔刀,本王手中这块玉佩,可也能舍?”
黑影听得熟悉的玉撞声,已经猝然回头。
眉目懒散而雍容,隐含漫不经心的跋扈贵胄之气,又有一丝狡黠的灵气、藏拙的稚气。魔界少君微微扬了下眉,回看鬼王,笑了起来。“此玉对本少君还是颇为重要的,既然鬼王大人恰巧拾得,便还是归还本少君吧。不甚感激~”
此子眉间或静或幽的深意,于鬼王眼中都带着一丝年少气盛的稚嫩和生硬。罗歙自然不知。
鬼王走上前来,面色平静地将手中玉佩递予了他:“此应是墟天魔境魔皇子才有的‘罗’字墨玉乾坤饰,内有每一位魔皇子自身的生辰八字,确实是颇为重要之物。少君收好。”
待面前之魔伸手来接,鬼王再道:“且少君用它打落毒魔射向本王的魔针,才不慎将之遗落进血池之中,本王将它拾回也是为了归还少君,并道一句谢。”
话音落下,便见罗歙接玉的那只手抖了一下,指尖蜷起。
鬼王已然收回了手,未再看那枚被罗歙紧握于手中拿回去的“罗”字形墨玉佩饰。“少君既然认回了玉佩,不知可曾注意到……罗苍误把自己当作罗淮时,身上所配带的那块墨色字形玉佩,竟似与少君这块一般无二?血魔殿大殿中那块被魔主珍而重之挂在宽椅正中的字形玉佩,也与少君这一块一般无二?”
魔界少君转腕收起了玉佩,同时敛目,笑道:“怎会?此玉稀有,一方魔城中两个来历不明的寻常之魔怎配拥有?鬼王陛下怕不是看错了。”
面上温文之意悠悠浅浅地淡了开来,鬼王无言注目于他,亦敛了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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