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飘飘摇摇地浮在水上,还在穿云过雾一样地往前驶着。
茗仙君淡笑不语,只施施然地坐在船尾喝着茶。
洛书仙君微拧眉头看着裴焱与躲在他身后的小女娃。
“让开。”
不知过了多久,船头之人只又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裴焱就忍不住微皱起眉,反倒伸出一只手更加明确地将小萝莉护在了身后:“她的确是我妹妹,我没道理让开。”
“你是人,她是妖。”声如钟罄,又沉又冷,船头静坐的人冷绝道:“让开……我只杀妖,不杀人。”
裴焱讽笑了一下:“所以现在这个世道生来是妖就应该被你们仙界杀?那老子要也是妖是不是就算没做过一件杀人放火抢劫□□的恶事撞到你们也得死?”
小萝莉急得用手掐他:“哥、哥你胡说什么呢!他们都说了你是人呀!”下瞬惊醒,小萝莉又慌忙道:“不不……不只你!我我们都是人!都是人!!”
船头仙君语声很冷了:“是。凡是妖,便死有余辜。”
裴焱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坐得笔直的背影:“那老子跟她一样,你把我们一起杀了吧。”
蓦然响起的语声极寒慑、冷冽:“你跟她不一样。”
吓得躲在裴焱身后发抖的萝莉大妖忍不住泪流满面了:“哥……哥……他们为什么偏袒你呀!?就因为你长得比我好看吗??!呜呜呜……可你是个男的呀,我再丑好歹是个女的……仙界的仙君难道都跟人界有些男的一样断袖龙阳了吗……?”
那悠闲看戏的茗仙君一听差点笑喷了茶:“你这丫头,虽说长得不如你哥,倒也有趣得紧,难道没看见孤尘仙君根本未曾回过头?又哪里会是因为你哥长得好看偏袒于他?孤尘仙君不伤他只是因为锦屏灵藤告诉他你哥是人魂而非妖魂……但你的话……可敢也让锦屏灵藤测一测?”
小萝莉当即嘴硬道:“我我我我我当然和我哥一样是人……他他他他他他他不怕的话我当当当当当当然也不怕……测测测测测测就测,谁谁谁怕谁!”
船头仙人广袖一振,下一刻手腕上三两根流苏细藤便“唰”的一声看准她飞驰而来。
无忧闻声转头,见那仙气四溢的灵藤真的朝自己飞了过来,吓得“哇”一声一边哭一边跳起来躲:“呜哇——哥!哥!!不要让他们拿藤条抽我!我怕!我怕!我还是个孩子!!!”
裴焱反手向后一手圈住她另一手快速一拽,将她小小的身子从背后拽到面前牢牢护在了自己怀里。
飞驰过来的锦屏灵藤撞在了裴焱手背上。
茗仙君看着他们,又喝了一口茶。
洛书仙君眉头皱得更紧。
欲要缠向小女娃儿的灵藤几次被裴焱拿手背撞开,能看见他□□凡胎的双手屡屡和藤上仙力相撞之下,脱皮见血。
茗仙君摇了摇头:“这人类少年护着她,难测。”摇罢头,茗仙君又道:“若不测,只凭推测判定她是妖就杀了,便欠妥。”
洛书仙君看着裴焱手背上的血痕,眉头更皱,忿声对小萝莉:“小妖你真是狡诈,也不知从哪里骗来这凡人少年给你当挡箭牌。”
船舷一侧吹起一阵风。
身上广袖长袍忽然被风吹起,微微拂荡,船头端坐之人任灵藤在半空中凌悬了片刻,而后慢慢收回了。
他冰冷道:“中洲岛,到了。”
那泛着寒意的黑色长针还对着二人,裴焱未敢松懈心神。
一身天青色袍子也在风中轻轻扬起,茗仙君笑着抬颔向前眺望了一眼,便道:“如此,我们便不与他们兄妹二人纠缠了,既未能判定,师叔此回且饶过他们吧?”
裴焱察觉到黑色长针每每试图所指都是小女娃儿的额心,便又将她拽到了身后,自己挡住指向她额心的长针,执意护住。
船身像是撞到了什么,轻轻晃了晃。
裴焱一回头,看见两盏金色琉璃灯吊在渡口前竖着的两根细长竹柱上,泛着金色的流光。
渡仙船已经靠了岸。
盘腿端坐于船头的仙人不声不响地站了起来。
黑色长针“咻”的一声朝他飞回了,从他后背没入体内,像滴水回源一样,微泛涟漪,无声无息。
裴焱忍不住抬头看向了他立身的背影。
白衣如水,广袖流云,肩披繁复莲纹鹤氅,双肩肩头都坠有黑色铁莲样式的莲纹环扣。
他坐着的时候长发铺满后背,映着头顶白玉簪,显得修逸清冷;站起后身姿峻峭如松,乌发垂散至腰际,在周身流转的清光中更显得冷如冰霜,寒意浸人。
裴焱脑子里便就蹿出了一个词:高岭之花。
总觉得这个词非常适合这个仙君。
即便和他“享誉”妖魔界的煞名不搭,但同样能表达出他不好接近、不好惹、非常冷漠、拒人千里的气质。
裴焱仰头看着他的背影小片刻,直到见他抬步踩上渡口的横木,才醒神过来他这是不打算跟他们纠缠了。
这么一来裴焱反而想起了什么,上前两步对他道:“对了,谢谢你之前从水里救了我……”
一码归一码,他随手伸过去想拉他的衣袖,将他拽过身来当面道个谢,只是还未碰到他,就听他冷凝道:“不准碰我。”
裴焱愣了一下,一瞬间想起刚进大学时,室友去找他一起吃饭,一眼看上了他同系一位跆拳道系的师姐,那个师姐身高腿长、漂亮得像朵高傲的凌霄花,室友上去搭讪的时候稍微靠得近了点,她就是这样又冷又傲地说了句:“不准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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