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恪慢慢坐起来,靠到靠枕上,目光随着李小暖,接过杯子,一口喝了,李小暖接过杯子放回去,拿了个靠垫过来,挪得离程恪远了些,歪在靠垫上,笑着说道:咱们说说话儿,一会儿就到了。
程恪长长的叹了口气,伸手抚着李小暖的散落下来的一缕发丝,摇着头说道:没有说话的心思。
李小暖伏在靠垫上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转头看着程恪问道:下午送走父亲母亲,我想去看看唯心大师,你陪我去?
第一百九十章:自来处来
程恪轻轻挑了挑眉梢,看着李小暖,迟疑着问道:你去看大师,跟他说过了?
说过?说什么?我去看他,就头一次去的时候,不知道他住哪里,找空秀方丈问过,后来就都是直接过去的。
李小暖笑着说道,大师住的那片林子里有古怪,我每次去的时候,他都在等着我了。
程恪直着眼睛,呆呆的盯着李小暖看了片刻,大师那里,象这样不告而去的,我以为只有先生一个,大师和先生已经是几十年的jiāoqíng了。
程恪坐起来,看着李小暖,疑惑起来,小暖,大师对你这样特别,究竟是什么缘由,你想过没有?
李小暖看着程恪,一时怔住了,呆了片刻,才摇着头说道:我不知道大师那里,除了我,只有先生是这样过去的,我还以为,想见大师,都是这么直接去那院子找他的。
程恪睁大了眼睛,愕然失笑起来,大师院子外头的那片林子,不知道有多少人守着,没有大师点头,别说那院子,就是那片林子,也不能靠近!
李小暖歪着头看着程恪,拧起了眉头,大师到底是什么人?那片林子,大的没边,可不是谁想守都能守得住的。
程恪抬手抚着额头,连连叹了几口气,又长长的叹了口气,往李小暖身边挪了挪,低低的说道:这事,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我和小景,也是偷听来的。
李小暖忙挪了挪,贴到程恪身边,俯耳过去示意着他,你说!
程恪贴到李小暖耳边,低低的说道:大师是皇上嫡亲的弟弟,听说还是双生子。
李小暖愕然睁大了眼睛,低低的惊呼道:我从来没听过皇上还有弟弟,还是嫡亲的。
嗯。
程恪神qíng凝重起来,斟酌着说道:说是一生下来就会说话,先皇说是妖孽,要溺死,也不知道后来怎么回事,竟然活下来了,一直养在宫内的佛堂里,好像是再没说过话,先皇死后,突然开口说要出家,就去了福音寺,我问过父亲,父亲说他dòng明天机,世事皆知,不是凡人,皇上凡有大事,必先去问了他才做。
李小暖心里凛凛然恐惧起来,他知道她的来历?还是他和她一样的来历?
程恪低头看着面色苍白的李小暖,急忙伸手搂了她,别怕,这都是传言,都是传言!你别放心上,他不过佛法jīng深,是得道之人罢了。
李小暖艰难地抬头看着程恪,声音有些暗哑的说道:他能他真是不是凡人。
李小暖垂着头,沉默了片刻,才接着说道:他说他看得到人的魂魄,我还以为他胡说八道骗人的。
程恪苦笑起来,轻轻拍了拍李小暖问道:他怎么跟你说起魂魄来?
嗯。
李小暖垂着眼帘,含糊着说道:他说我福泽好。
他替你医病,守着你念心经,也是因为看你福泽好?
他是这么说的。
李小暖头靠在程恪怀里,垂着眼帘低声说道,程恪眯着眼睛响了片刻,轻轻笑了起来,低头看着李小暖说道:我听古萧说过,你看书只要一遍,就能记住了,不管学什么,只要看一眼,就通了,是真的?
也不全是。
李小暖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记东西时快一些,要学东西,跟平常人也没什么不同,古萧自己笨罢了。
程恪笑着说道:古萧不笨,不是特别聪明罢了,小暖,你聪慧处无人能及,大师只怕是看到了这一处,才对你另眼相看的,要说福泽,只怕姑母和小景的福泽更是深厚,听父亲说,有一年,大师说天下难处太多,要请个福泽深厚的来福音寺帮他烧这头香,请的就是姑母,当时姑母已经怀了小景,皇上对小景一直疼爱非常,一时因为他是幼子,二来,
程恪顿了顿,接着说道:父亲说大师从来没有明说过,这福泽深厚的,究竟是姑母,还是姑母肚子里的孩子,或者二者兼有。就是这样,大师也没对姑母或是小景有过什么特别之处过。
李小暖凝神听着程恪的话,迟疑了一会儿,抬头看着他慢吞吞的说道:天禧三十三年的头香,是我帮大师烧得。
程恪半张着嘴,愕然看着李小暖,半晌才恍过神来,呛了口说般连咳了几声,掀帘往外看了看,转头看着李小暖,低低的问道:这是,还有谁知道?
老祖宗,我只和她说了。
程恪舒了口气,低下头,满眼笑意的看着李小暖,伸手揽过她,闷闷的笑了起来。
怪不得,从娶了你,我就事事顺心。
两人叽叽咕咕的说着话,不大会儿,车子就进了山门,洛川在车子外头禀报了,李小暖忙侍候着程恪穿了衣服,程恪跳下车,上了马,赶到前头去了。
车子在寺里停下来,竹青和玉扣扶着李小暖下了车,赶到王妃车前,虚扶着王妃下了车。
空秀方丈早就迎了出来,引着四人进了大殿,大殿里头,法事已经开始了。
王爷和王妃上了香,跪倒行了磕拜礼祭了李老夫人,程恪和李小暖也上前拜祭了,程恪陪着父亲就坐在殿里听经,李小暖扶着王妃,转过大殿,周夫人带着严氏已经迎在殿后了。
几个在观音殿坐着听着经,跟着做完了法事,王爷和王妃就启程回去了,古家住了一个院子,程恪和李小暖住在了李小暖往常居住的、离林子最近的那处院子里。
傍晚时分,程恪陪着李小暖出了院子,沿着林间依稀小道,往隐在密林深处的院落走去。
院子大门和往常一样应手而开,和往常的空无一人不同,大门里垂手站着名穿着雪白直缀的中年僧人,冲李小暖微笑着,双手合什见了礼,转头看着程恪,声音平和的说道:大师吩咐了,请程公子在门房里候着。
李小暖笑了起来,转头看着程恪说道:往常兰初陪我来,也是在这门房里等着我的,里头的茶喝,还有点心吃。
程恪显得有些尴尬鄂抬手揉了揉鼻子,笑着点着头,看着李小暖沿着院子中间的甬道一路进去了,才转身进了门房里静坐等候着。
李小暖沿着青石甬路一路进了正院,正屋门口侍立着的中年僧人打起帘子,李小暖进了屋,唯心大师端坐在南窗下宽大异常的榻上,正慢慢喝着茶,见李小暖进来,招了招手,李小暖满脸笑意,脚步轻快地走到榻前,侧着身子坐到了榻沿上,探头看着唯心大师面前的杯子,惊讶的问道:大师今天怎么喝起泡茶来?
嗯,喝了一阵子了,倒别有一番意趣。
大师缓缓抿了口茶,慢慢品着,李小暖笑了起来,去了鞋子,盘膝坐到大师对面,取了另一个杯子,从紫砂壶里倒了杯茶出来,端起来品了两口,笑着点着头,这才叫茶呢!
大师微笑着摇了摇头,放下杯子,仔细打量着李小暖,点了点头,不错!
李小暖喝了杯里的茶,重又给大师和自己杯子注了茶,抬头看着大师,伤感的说道:今天是来送老祖宗回去的,她明天就要启程回上里镇了。
嗯。
大师似是而非的嗯了一声,看着李小暖,和缓的说道:不过一个轮回罢了,有来就有去。
李小暖点了点头,端起杯子喝了几口茶,抬头看着大师问道:大师,福泽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
大师喝着茶,淡然的问道,李小暖放下杯子,看着大师说道:己之福泽,必是敌之祸端,大师说是不是?
大师满眼笑意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李小暖歪着头看着大师,大师嘴角露出笑意来,看着她,轻轻摇着头说道:别想太多,只看眼前就是。即使天道,也有错乱更改的时候,来是始,去是终,纵然知道终是终,这条路还是得慢慢走过去,既然走了,就好好欣赏一番路上的景色吧。
李小暖呆了半晌,轻轻点了点头,看着大师低声问道:大师知道我从哪里来的吗?
唯心大师轻轻摇了摇头,李小暖直直的看着他,紧接着问道:大师从哪里来?
唯心大师微笑着又摇了摇头头,我看不到,没人能看到,佛家有句话,自来出来,往去处去。
李小暖歪着头,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大师指点。
大师微笑着点了点头,李小暖将壶里的茶叶倒出,重又泡了壶茶,陪着大师喝着茶说了半天闲话,眼看着夜幕浓重下来,才告辞出来。
程恪有些焦躁的在门房里来回走着,见李小暖出来,急忙迎了出来,中年僧人递了盏灯笼给程恪,程恪接过谢了,一只手揽着李小暖,出了院门,小心的沿着林间小径,往回走去。
林子里,小径两侧,每隔十几步就亮着盏灯笼,指引着程恪和李小暖,两人走过后,灯笼就悄无声息的熄灭了。程恪和李小暖身后,陷入一片黑暗和安静。
第一百九十一章:心急
两人很快回到了居住的院落里,沐浴洗漱,吃了点饭就歇下了。
第二天,两人一大早起来,陪着周夫人等人一起请了灵,重又祭拜辞了李老夫人的灵位,看着周夫人等人的车子走远了,才上了车,往京城回去了。
隔天,兰初从长青县赶了回来,和李小暖仔细禀报着:见了大姑奶奶,看着倒还好,我去的时候,那个邹氏也在边上侍候着,谨慎恭敬的很,眼皮极活络,我也没搭理她,只和大姑奶奶见了礼,说了两句话,大姑奶奶就把她打发出去了。
兰初顿了顿,看着李小暖小心的说道:那邹氏生得果然极好,看着一脸的温婉柔顺,极是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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