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人最引以为傲的骑兵快速突击xing和机动xing的优势,在霍去病的千里雷霆下dàng然无存,霍去病第一次作为主帅领军出征,就给整个匈奴造成极大震慑。虽然此次战役拼斗惨烈,伤亡惨重,去时一万人,活着回来的只有三千人,可这是汉人的骑兵第一次以快打快,大获全胜,是农耕民族对游牧民族第一次马背上的胜利,虽然不知道是否后无来者,却的确是前无古人。
我坐在屋中,听着营地中遥遥传来的欢呼声,这次战功颇丰,皇帝肯定对全军上下都有大赏,但凡活着归来的肯定都喜笑颜开。
推门声刚响起,霍去病已经站在我面前。一身烟尘,满脸倦色,眉目间却全是飞扬的喜悦。我笑着站起:还以为你会先喝庆功酒呢!
他一言未发,只是暖意融融地笑看着我。我避开他的眼睛,尽力淡然地说:只怕七天都没怎么下过马背,先洗个澡吧!
我话音刚落,他人就直挺挺地倒在了榻上,我吓得赶紧去扶他,他握着我的手,含含糊糊地说:不行了,天塌下来我也要先睡一觉。话说着,鼾声已经响起。
我抽了下手,没有抽脱,他反倒下意识地握得更紧。我轻叹口气,坐在了他身旁。黑袍的下端满是暗红色印记,袖口处也不少,四周浮动着一股怪异的味道。我凑到他身上闻了下,马汗味夹杂着血腥气直冲脑门,立即掩着鼻子躲开。
扯开毯子给他盖好,满心郁闷地瞅着他。从太阳正当头到天色全黑,他睡得和一头死猪一样,一动不动。
我狠着心试图把他的手掰开,他居然在梦中还知道反手打开我,我现在是真相信他所说的一边策马一边睡觉了。看他这个样子,就是一边睡觉一边杀敌也可以。
后来实在熬不住,看了看地上,铺的恰是厚厚的羊毛地毯,索xing挨着榻边躺到地上,身上随意搭了点儿毯子边角,合目而睡。难闻的味道一直绕在鼻端,我头疼地想了会儿,摸索着拿了条香熏过的帕子盖在脸上,方觉得心静下来,安然睡去。
霍去病拿下我脸上帕子的瞬间,我已经醒来。一屋灿烂的阳光,和着头顶一张更灿烂的笑脸,我一时有些恍惚,定定看着他。
好久没有见我,是不是有些想念?他一手仍旧握着我的手,一手拎着帕子,用帕子角抚着我脸问。
我挥手打开帕子:你一回来我就要睡地,我有病才会想你!
这么大个榻,你gān吗不睡上来?他说着就要拉我上榻。
我一面推他一面道:做你的chūn秋大梦!
两人推搡间,我的头倒在他的肩膀上,忙掩着鼻子嚷道:求求你了,霍大爷,别再玩了。臭死了,赶紧去洗澡,昨天晚上熏了我一晚上。
他举起胳膊闻了闻:臭吗?我怎么没有闻到?你再仔细闻闻,肯定弄错了。说着qiáng把胳膊凑到我鼻子前,我一面躲一面骂:你故意使坏。
拉拉扯扯中,他大笑着从榻上翻了下来,我闪避不及,恰被他压在身下,气氛立变,两人瞬间沉默下来。他盯着我,呼吸渐渐变得沉重,我想移开目光,却只是瞪眼看着他,心越跳越快。他的脸慢慢俯下来,我的身子越绷越紧,他的唇刚要碰到我时,金大哥,你今日不学骑马了吗?啊李诚惨叫一声,刚冲进屋子就又立即跳了出去,手忙脚乱地一面关门一面声音颤抖着说,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我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
门被李诚推开的刹那,我的蛊惑立即解开,猛然把头扭开,脸颊似乎拂过霍去病的唇,又似乎没有。霍去病狠狠地砸了一拳地,恼恨未消,人又突然笑起来:玉儿,你躲不掉的。
我心中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一声不吭地推了推他,示意他让开,他立即双手一撑地站了起来,我却躺着没有动,怔怔盯着屋顶。
霍去病笑道:我去洗澡了,回头检查你的马学得如何,应该不会让我失望。
他走了半晌,我才仿若游魂般地起身洗漱。冷水浇在脸上后,人清醒了几分,脸埋在帕子中,心绪紊乱。
金大哥。李诚在身后极其小心地叫道。
我回身看向他,有些没jīng打采地说:用过早饭,我们就去练习骑马。
李诚一面吃饭,一面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我:金大哥,你若心里难过,我们今日就不要练习了。
我抬头看向他,忽地反应过来他脑子里琢磨些什么,口中的饼子差点儿喷出来,连连咳嗽了几声,一巴掌甩在他脑袋上:年纪小小,不想着如何把功夫练好,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李诚委屈地揉着脑袋。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鼻子乌青,嘴巴歪歪,一张猪头脸,居然还满面同qíng地看着我。
我怕噎着自己,再不敢吃东西,搁下手中的饼子先专心笑个够。琢磨着不能在李诚年纪小小时就给他心上投下yīn影:刚才纯属误会,我和将军正在对打,将军可不像你武功那么差,我们自然是势均力敌,近身搏斗时不小心就扭打着摔倒在地上,你恰好撞进来,所以就误会了。
小孩子还真是好哄,李诚听完,立即开心起来,几口吃完手中的饼子,大叫大嚷着今天要再和我好好打一架。
霍去病到时,我和李诚刚把马牵出。霍去病看看神清气慡的我,再看看脸肿如猪头的李诚,忍俊不禁地问:命他教你骑马,你有不满,也不用把他打成这样吧?
我撇了撇嘴没有答话,李诚赶着回道:金大哥在教我功夫,不是打我。
霍去病微有些诧异看了我一眼:教功夫?如果师傅都是这么教徒弟,还有谁敢学武功?
我拍了拍马背,翻身上马:我只会这种教法,让他自己在生死之间学会变通,没有什么招式,有的只是杀死对方的一击而已。
霍去病笑了笑,也翻身上马,对李诚吩咐:今日不用你教她骑马,回去休息吧!
李诚低低应了声是,耷拉着脑袋,慢腾腾地往回走,我扬声说:回去找刚下战场的大哥们打几架,他们现在骨子里的血腥气还未散尽,只要你有本事bī出他们心中的狠厉,打完后,你肯定所获颇丰。
李诚回过头,高兴地大叫了声好,一溜烟地跑走。
霍去病和我并骥而行:你要带个láng崽子出来吗?小心被我手下的láng敲断腿。
我嘻嘻笑着:我已经提醒了他呀!所获颇丰中似乎就包括断胳膊断腿、从小猪头变成大猪头的可能。
霍去病好笑地摇头:我刚还纳闷你怎么这么好心,居然肯教他,如今倒觉得他命有点儿背,居然碰上了你。
我瞪了霍去病一眼:他的父母都丧生在匈奴刀下,你知道吗?
不知道,军营中那么多士兵,我可没有工夫研究他们的出身来历,我只关心他们上了战场是否勇猛。这小子是因为我要找人教你骑马,赵破奴推荐的。
我答应李诚如果他能在我手下走过一百招,就请你让他上战场。
照你这样的教法,战场应该能上,这些回头再说,先看看你这几日学得如何。霍去病话刚说完,双腿一夹马,已经从我身旁蹿了出去。
我也有心在他面前显摆一下这几日苦练的成果,忙策马去追。没想到他根本不是和我比速度,而是时而左转,时而右转,又或者猛然一个回身,反方向奔跑。我拼尽全力也未能赶上他,反倒几次突然的急速转弯,缰绳勒得太重,惹火了马,差点儿又把我摔下去。
和李诚打上半天都面色不变的我,几圈跑下来,却是满额头的汗,霍去病气定神闲,笑吟吟地看着我。
显摆未成,我有些沮丧地跳下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霍去病坐到我身旁:骑得很好,几天的时间能学到这个程度很让我意外。
我带着疑问,侧头看向他,他笑道:不是哄你开心,说的全是真话。
我嘴边不自禁地含上了笑。
玉儿,明天我要率一部分军队返回长安。
我嘴边的笑意立逝,低头俯在膝盖上,闷闷地盯着地面。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bī你随我回长安,不过你也不许偷偷跑回大漠。反正你不是还要教李诚功夫吗?再把马术好好练习一下,我会尽快回来。
我一句话未说,他也安静地坐着。
身旁的马儿突然长长嘶鸣了一声,打破了周围的宁静。
霍去病笑说:你应该已经领略到些许在马上任意驰骋的乐趣,我bī你学马不仅仅是希望你有一日能和我并骥纵横在天地间,还是觉得你肯定会喜欢这种像风一般的感觉,不想你错过人生中如此惬意的享受。他一面说着,一面拉我起身,来,今日教你几招本将军的驭马不传之秘。
夜半时分,正睡得香甜,我突然感觉一个身子滑入了被中,心中大怒,立即用胳膊肘去击打他的小腹,霍去病紧紧环抱住我,用力摁住我挣扎的身体,低声央求道:玉儿,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一早就走,现在就在旁边躺一会儿,你别踢我,我就躺在榻沿上,保证不碰你。
我想了一瞬,安静下来,他缩回了手,身子也移开,我往榻里躺了下,给他让出了些位置,他低低说了声谢谢。
他将一个竹片塞到我手中,我摸了下问:什么东西?怎么像签条?
就是签,还是你自己求来的。
我的心神几分恍惚,想起当年随手扔掉的那根签,也想起立在槐花树下一动不动的他。他竟然去乱糙中找回了这根签。胸中充满了酸酸楚楚的感觉,伤痛中还奇异地杂着一丝窝心的暖,痛楚好像也变得淡了一些,一时间完全辨不清心中究竟是什么感觉,这些感觉又为何而来。
签上的话是:迢迢银汉,追qíng盼双星。漠漠huáng沙,埋心伤只影。
我想了一瞬,不明白签上的意思究竟指什么。是说我盼双星,后来却伤只影吗?忽又觉得前一句话用在霍去病身上更适合,但不管怎么解,后一句却总透着不祥,不愿意再多想:签上永远都是这些模棱两可的话。
刚才做了个梦,梦见我从长安回来,却怎么也找不到你,我一个人骑着马不停地跑,可就是找不到你。玉儿,你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qíng,你一定不会跑掉,你会等我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