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门外,有个高大的背影站在那里,他一直没有出声,阳光洒满他宽厚的肩背。他的脸瘦了一圈,几日的时间,意气风发不再,剩却满脸胡渣,墨发微乱,眼眶深陷。
她睡了几日,他就在门外守了几日,一直站在那里,却从未有勇气踏进去一步。他知道她那夜在他的茶水里放了药,致使他沉睡不醒,不让他察觉只是没想到她真的有这样的打算,伤了他割痛了自己,从此让他和她咫尺天涯。
迈不进这个们,是因为她选择放弃了他,就如同当初他弃她一样。独孤冰芝对她下七日绝命,母后要杀她,他对她放手,种种的种种,直到今日,他才亲身体会到这种痛彻心扉。
他不恨楚幕连,不恨任何人,却对莲绱这块纯净之地生了恐惧,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想起电闪雷鸣的夜,她从楚幕连房里走出来这种感觉比杀了他还难受。
映雪,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抓住窗棂的手,颤抖起来。他想走进去抱紧她,给她安慰,不让她独自流泪,可是,他发现自己现在还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只要想起那一夜,他就气得想杀人,控制不了自己。
皇上,船已经准备好了,我们现在要启程吗?岛上的人说明日海上会有大风bào,不宜出行。
他微微颤抖的身子一僵,转过身来:过几日再走。
但是这场大风bào可能会持续很长时间,京里来报说皇后娘娘动了胎气。
他眉心立即拢起。
微顿,没有说话,却重新转身去看房里的映雪,看到她翻过了身,背对着他在哭。
如果你想带她走,就带她走吧,她现在需要你。
滚!一听到这个声音,连胤轩的脸立即青了,眯着眸,身侧的拳握得卡嚓作响,在努力控制住自己。
明日海上有大风bào,你京里耽误不得,还是现在就启程吧。楚幕连静静看着他,脸上闪过一抹愧色,血鸢那边我会给她解释清楚。
不需要!连胤轩眸子yīn鸷,陡然大步往外走,朕会回京,但是在走之前,朕要毁了你这个无知愚昧的小岛!什么狗屁绱女,血统纯正,这都是你楚幕连想得到她的幌子,既然你如此无耻,那朕今日就要让你付出沉重代价!
狂怒的吼着,他手一抬,yīn冷示意殿外的连鹰听命:听朕口谕,一日之内摧毁整个莲绱岛,朕要让这个祸害永沉海底,永远不再害人!
是。
连胤轩,不可以!楚幕连这才察觉到他是来真的,连忙挡住连鹰,你不可以这样做,岛上有几万个岛民,他们都是人
但他们不是我天景的子民!连胤轩眯眸,既然你舍得牺牲我的女人来救你的子民,那我就要用他们陪葬!手一抬,厉声道:给朕灭岛,一个不留!
此令一下,岛上的赫连军不敢再耽搁,纷纷利剑出鞘,直直刺向那些还来不及从目前状况中反应过来的岛民。他们还不知道,这个给他们带来希望的岛外人,已经被他们bī入绝境,执意要让他们提前沉海以了结湄颜那一代带来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
啊!所以等反应过来,已是罐子簸箕打翻一地,仓皇闪躲。
楚幕连无奈,只得对这个失去理智的男人出手,连胤轩,你冷静些!我对映雪没有非分之想这些岛民是无辜的
去你的无辜!连胤轩正怒极没处发泄,忍了很久了,见楚幕连如此一上来,已是旧仇加新恨双倍还击。楚幕连的内伤并未完全痊愈,边打边退,尽量遮住连胤轩致命xué位的攻击。
他知道这个男人是想杀了他,但是他现在还不能死,连胤轩有他的子民,他也有他的子民,他身为执事,又如何眼睁睁看着岛民无辜惨死!
你们住手!楚幕连连连后退,正要吃上迎面朝他罩门劈来的那一掌,一声娇呵,制止了那一掌,连胤轩,不准伤害我的子民!
映雪站在台阶上,撑着木柱微微喘着气,她是闻声小跑过来的,一出来,就看到莲绱的岛民躺在血泊中。她面色一白,差点倒下去。
这个男人怎么能如此残忍!莲绱的岛民不是人吗?
不要杀他们,快让他们住手!她踉跄着跑下来,去抢不远处那个即将命丧刀下的婴孩,用自己的身子挡:你们给我住手!
住手!连胤轩这才反应过来,脸色一变,连忙停住对楚幕连的攻势提剑刺向那个收不住剑势的将士,那一剑,快得将这个无辜小兵的头颅都割了下来。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映雪,她看到这个赫连小将的头颅就那么直愣愣从脖子上飞下来,鲜血溅了她一脸,温热。
她抱着那个哭泣的小婴孩瘫坐在地上,忘记了呼吸。
映雪!连胤轩眸子中的bào戾并未过去,只是多了份急切,要去抱她。
走开!映雪一掌拍开他伸过来的手,从惊吓中缓过神,而后惊慌失措爬起来,看着一地的尸体捂住嘴,连连后退:连胤轩,你是恶魔难得那一夜她所受的注定要成为屈rǔ吗?
他杀了这些人,就等于杀了她,他杀了他们,就让她和湄颜愈加罪孽深重,会遭天谴的!
映雪!
你滚!我不想再看到你!你滚!她嘶吼起来,整张脸都涨红了,用手指那座血莲桥:滚回你的皇宫去,从此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你滚啊!
映雪!连胤轩怔在原地,眸中受了伤:你真的认为我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吗?你真的想让我走?
是!映雪吼叫起来,陡然一把抡出旁边一个将士的剑,直直朝他刺过去,你就是一个恶魔,杀了他们会遭天谴的!
滋!他没有躲闪,任那把剑刺入他的左肩,鲜血在他的衣袍上蔓延,染红。时间静止了。
映雪握着剑柄,声音很冷,却在流泪:这一剑是我代这些无辜枉死的岛民还给你的,一报还一报,从此莲绱与你再无恩怨瓜葛,现在,带着你的军队马上给我离开这里!
映雪。他没有动,也不让连鹰过来护驾,静静看着她:随我回去好吗?在皇宫里生下孩子,到时候我会让人将孩子送过来,了解与莲绱的这段恩怨。
你走!映雪将那刺入他左肩的利剑拔出,匡当扔到地上,挎着双肩往回走,就让我在这里为湄颜赎罪,为你刚才犯下的恶行赎罪,这里才是我的家。
皇宫才是你的家!连胤轩的声音冰冷起来,眸中bào怒,与远处的楚幕连对望:你不随我走,我同样会毁了这里!我可以给他们一个绱女,但是我不能失去你!
映雪苦涩一笑,不理他,继续往前走。而后与受伤的楚幕连擦肩而过,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知道他不会的,如果他杀了这里的岛民,她会在他面前自刎,所以她知道他不会这样做的。她现在只想安静的躲着,不见任何一个人,直到他离岛。
关了所有门窗,她一直抱坐在chuáng脚,小妩尘也很安静,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瞧着她。
妩尘,以后与娘相依为命。她躺下来,将小家伙抱在怀里,轻拍 她的背,哄她入睡,乖孩子,不要怪娘狠心。
哄着哄着,她也迷迷糊糊睡着了,只觉室内香气宜人,眼皮沉重。
这一觉睡得很沉,几乎是没有做梦的,闭上眼睛全是黑暗,而且身下一直在微微颠簸。
水。她将眼睛睁开一条fèng,gān哑出声。现在何止是眼皮沉重,连头也有千斤重。
娘娘,您醒了,水在这里。一只手拉开水袋给她递过来,见她意识不清,并没有力气去接,便轻轻将之放在她嘴边让她喝,娘娘,别呛着。
她喝完,只觉gān裂的喉咙如淋甘露,眼一闭,又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已是 一日之后了,而且她躺的地方不是莲绱的小屋,而是她的茞若房。
怎么回事?她连忙坐起身,撩开帐子,看到宫女正端了一碗热乎乎的汤药来。
娘娘,您醒了,快趁热将这药喝下,您的病好得快了。
她哪顾得喝药,撩帐而起:我是在做梦吗?
娘娘,您不是在做梦。宫女轻轻一笑,将药碗搁了,走过来为她披上外衣:您随皇上微服出巡感染了风寒,睡了几日,是皇上亲自将您抱进茞若房的,皇后娘娘也送来了补品
哦。她安静下来,在圆凳上坐了,端起那碗汤药轻啜,而后黛眉一皱,仰头一饮而尽,道:我睡了几日?
回娘娘,皇上在皇后娘娘那,皇后娘娘动了胎气,台子差点不保。
她眉梢一挑:最近宫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宫女低着头,支吾道:可能是章骅殿的人,也可能昭阳宫的人,因为前些日子有人给皇后娘娘掺有打胎药的补药,皇后娘娘受了惊吓
是吗?章骅殿是温祺的殿宇,又何以与连绛霜有了牵扯?她无力再打听,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qíng来:我的孩子呢?
在这里睡着呢。宫女笑着走到旁边的一个呈椭圆形挂了浅粉色帐子的摇篮前,捋捋上面挂着的小铃铛:娘娘您瞧,这事皇上送的,是一串脚铃
映雪淡淡一笑,将她们遣下去:我知道了,你们退下吧,如果有人来,就说我身子不适,不方便见人。
如果是皇上呢?
挡在门外。她冷道,将那串脚铃铛取下来扔掉,再把小妩尘从何摇篮里抱了出来,搁在chuáng上,自己也脱鞋爬进帐子里,这段时间我任何人都不可见,你们也退下去!
是。
说完,宫女正要躬身退下去,外殿便陡然传来了宫人尖细的通传声:皇上驾到!
娘娘,皇上来了。
别让他进来,就说我睡了。映雪脸色大变,忙将帐子扯上。
这皇上来了,昭仪娘娘能睡吗?这似乎是大逆不道吧。宫女看着那紧闭的帐门,全是开始冒冷汗。主子有罪,奴仆同诛,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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