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立刻皱眉:“那妇人身在何处?”
乔岳答:“尚在诏狱之中。”
太子没说话,眸中却闪过冷意。
敬安堂是陛下一手督办的局,乔岳发现有人留有证据,杀人灭口销毁证据便是,还来报给他做甚。
他可不愿进这趟浑水。
乔岳看出了太子的心思,笑道:“若是以往,杀了灭口就是,但其子身在国子监,有不少交好的书生,眼下他们到处张贴案情,声讨锦衣卫——殿下也知道,这帮读书人向来不知天高地厚,听说那证据还攥在许家手里,若是真的杀了许母,激怒了这帮书生,他们不管不顾的去闹到刑部大理寺,一不小心捅出陈年旧案,又该如何收场?”
太子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这事的确棘手,只是这案子和本宫无甚关系吧?千户为何来找本宫?”
这案子是皇帝为了除掉前太子设下的,他虽因此案沾了便宜白捡了东宫之位,但却从未和父亲联手。
“无关么?”乔岳噙着一丝笑:“也许是臣多虑,毕竟若之前旧事爆出,百官得知真相,知道前太子身负冤屈,怕是对殿下名誉有损。”
在朝堂之上,谁是获益者,谁最有可能是陷害者。
这是最简单不过的事。
前太子被废,最大的受益者自然是他这位“现太子。”
若东窗事发,太子到时任凭有千百张嘴,也说不清自己身上的脏水。
而且此事关系陛下,太子若强自撇清,那就是揭陛下的短处,把祸水引到了皇帝身上。
若是一言不发,那这么大个黑锅就要替皇帝背着,走到哪儿,旁人都觉得前太子是他设计陷害的……
太子想明白了其中关节,登时出了一头冷汗。
乔岳又状若不经意的开口道:“陛下当日行事,也是出于拳拳爱子之心,如今事发突然,殿下若能出头替陛下压制,亦是感念父子情分。”
陛下夺位成功,设下计谋废除侄子,还不是为了立自己亲子?如今当年的事儿没处理好,太子替老爹料理,也是顺理成章的职责。
这几句话倒是说进了太子心坎,他打定了主意,抬眸道:“以千户之见,又该如何呢?”
乔岳轻轻握拳:“悄无声息的放人,他们这么多年都销声匿迹,定然也不愿揪着当年的事不放,在这时灭口,事态反而容易失控。”
“也成,明面上只当我们没有查出此事,只是锦衣卫抓错了人而已。”太子忽而笑了:“千户从诏狱放人,还要知会本宫这个外人?”
乔岳拱手,面上故意露出几分忧虑道:“臣不敢劳烦殿下,诏狱亦不是乔家只手遮天,人不是臣抓的,臣也不好插手。”
太子想起此事的源头,烦躁道:“这麻烦是谁惹来的?当日父皇亲口所说,此案不再牵连无辜,怎么时隔多日,这陈年旧案又有人翻出来?”
乔岳笑道:“臣当时不在,只知道人是黎总旗抓来的,他对此案很是用心,臣本想和他暗中调停此事,谁知黎总旗不知为何,却扣着人不放……臣只得来叨扰殿下了。”
这话听得庞瑛后背直发凉,不由得抬眸多看了乔岳几眼。
黎霄只是为了争一口气才去找许家麻烦,但乔岳故意把此事隐去不提。
而太子一向多疑。
简单的案子,落在多疑的人心里,自然是另一番模样。
黎霄为何偏偏去许家找茬?为何又恰好搜到了当年之事?
为何又扣着不放人,非逼着学生们把此事闹大?
敬安堂已是陈年旧案,谁都不愿再提,这么多年过去,也一直风平浪静。
那此刻恰巧查出,是不是黎家想借此为引子做手脚?
这本是微末的小事,结果被乔岳三言两语含笑一说,黎家显然成了太子的隐患。
此刻,太子八成已经对黎家有了几分防备和猜疑。
在庞瑛心思纷乱间,乔岳已和太子推杯换盏,说了不少体己话。
“岳弟。”太子拍拍乔岳的肩,已然换了称呼:“这次多亏了你,其实啊,那事儿已经过去了好些年,谁不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好?你去平息安抚,本宫放心。”
乔岳笑着走出殿门,月光清亮,流泻在他的氅衣上,望去有几分疏离:“臣晓得分寸。”
“既然父皇已有旨意不再追究,无论何时,我也不会旧事重提。”太子语气微妙的一转:“但是那握在许家的证据……”
“臣明白。”乔岳嗓音微哑:“臣……会处理好。”
他踏入东宫的那一刻就该明白,自己是来做交易的。
他要的是平息此事,顺便让太子对黎家生疑,而交出去的,是反案的线索和希冀。
此时,黎霄在诏狱踱步怒道:“放人?!她身负重案子,我们为何要放人!”
他本来只想找许家点儿小麻烦,谁知背后却牵连出陈年旧事!
他满心觉得这两个藏匿在京城的孤儿寡母,定然逃不出他手掌心!
谁知聂镇抚竟然亲自过来让他放人?!
“你知道他背后有大案,还敢去招惹?这不是给太子找不痛快吗!”
黎霄瞪着眼睛:“就是因为知晓他背后有案子,咱们才灭口啊!”
“你只晓得灭口!”聂镇抚冷斥道:“他也许是要夺魁的人,你还去招惹,现在国子监不少书生都写诗作文,此事已经人尽皆知!你还不放人,是准备闹出人命,让陛下也知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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