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的工作没了,但是陪伴他多年的伙计却舍不得扔,好在他的伙计并没有真的抛弃他,世界大变后,随着李大扎的纸人能够动以外,他的扁担也变得邪门了。
那不到两米长的十厘米宽的扁担,可以挑起这世上的所有一切。
就好像是认同他这些年的努力没有白费一样,大伯在稍稍兴奋之后,就决定去其他的副本闯闯看看,他是个挑夫,他只有挑起东西的时候才有价值。
然后他选择自己挑起来的第一件,是一条人命。
从此,这扁担就一直被他抗在肩膀上。
它可以救人,也可以杀人。
但最终,大伯选择了救人。
圭明沉浸在大伯的故事里。
大伯露出个笑容:“都是过去的事,老掉牙了。说起来肯定是不招你们年轻人喜欢的,你们肯定愿意听那些把前来挑衅的闯关者打得满地找牙的故事。”
“可是大伯这里没有,说起来不怕你笑话,大伯就像是一个一只可怜虫,追着闯关者的脚步,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他们通关,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副本一个副本的彻底消失。”
“大伯这辈子就想,要是我再聪明一点就好了,聪明一点,知道得多一点,是不是就会能多做一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会傻傻的把一切都挑起来,抗在肩膀上。好像这辈子是会做一件事,挑上来,扛起来。”
“这一段漫长的旅途,却失去了挑夫所有动作里那最后的一个放下来。”
“好在,马上就要到终点了。”
可以放下来了。
漫长的故事里,圭明竟然发现在不知不觉的过程当中,他们又回到了小三巷。
白天的小三巷都是一副见不到阳光的样子,夜晚的小三巷更加的黑暗,哪怕是路灯也照不透一般。
只有点点荧光在这好像要把人吞进去的黑暗里,就像是一只正匍匐着看着你将要把你吞吃入腹的怪兽。
不过这种感觉确实也不算错觉,在白天,这里几乎成了一大批闯关者的坟场,所有的闯关者都几乎是有去无回,等到夜晚到临,北宁城撕开假面,这里彻底化作了闯关者的坟场。
但在圭明等人眼里,这里很安静,没有一个闯关者。
白天里的纸城没有变回原样,包括李大撕开的那个入口也都还是他撕开的那个模样。
纸城最高的建筑上面,跟圭明有着一样面孔的纸人正坐在上面,他身下是许许多多的纸人,它们聚集在一起,中间有一座高台,两个纸人在上面打架。
周围是纸灯笼,别说,还挺亮的。
把旁边的纸人高举双手,呐喊欢呼状的表情照得一清二楚。
大伯:“……”
圭明:“……”
李大:“……”
其他所有人:“…………”
“圭明”纸人正看得带劲,忽然察觉不对,略微抬起头,就看到了李大他们,当时脸色一变,接着毫不犹豫地从建筑上面跳下来,转头就失去了踪影。
正在办拳击赛的纸人们略微停了停,接着一哄而散,留下一地狼藉,还有的纸人不幸被其他的纸人踩踏,好在本来就是扁扁的,也不会踩出来事,就是身上一堆纸脚印,等人群过后,骂骂咧咧的又站了起来。
然后又一边骂骂咧咧的扶着腰做一瘸一拐的样子跑走了。
大伯忍不住朝李大投去戏谑的目光。
李大假装垂头抽烟,当做没有看见,虽然曾祥伟的纸汽车看上去是纸做的,但是一应设施俱全,还能放车灯,此时车灯打起来,照在地面上被踩破的纸面,有一种好像经过一场大战后,一片废墟的感觉。
问题是白天真的跟闯关者打起来的时候,纸城还没有受到这么大的伤害呢!
李大忍不住揉了揉有些发痛的眉心,嘴里自然是不会在大伯面前露怯,只做不过如此状:“有些调皮而已。”
大伯忍着笑:“活泼些好,但是什么都有个度,也不能太活泼了,你说是不是?”
李大臭着脸没有接话。
大伯说:“要不你先处理点家事,我再放魂?”
李大:“不用,你放。”
大伯看李大这么强撑的样子,心里面都要笑开花了,嘴里忍不住咧开,道了一句:“好咧!”
李大放下烟杆,咳嗽了一声,接着把手里的烟雾挥散,那些烟雾朝着四周扩散去,原本沉默的纸城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接着就像是一只巨兽在苏醒一般,逐渐变了模样。
大伯往手心吐了口口水,再用力的搓了搓,接着深吸一口气,高喊:“起担子啰——”
他的声音又响又亮,在寂静的夜里传到很远的地方去。
远处好像传来他的回音。
那根仿佛长在大伯背上的扁担被大伯用力的用双手抬起,他的脸都憋得通红,双手青筋暴起,接着“嘿”了一声,把整个扁担都抬了起来。
随着他的举起,一直围绕他身边不走不散的雾气,像是整个爆炸开来,朝着四周散去。
那一刹那,哪怕是对着车灯,圭明的整个视野也被迷雾盖住,目光下去白茫茫一片,看不到四周。
接着一个个闪烁着蓝光的魂魄在迷雾中亮起,有扎着小揪揪的女孩,有抱着孩子的妇女,有杵着拐杖的老妇,也有牵着牛的老汉,更有数不清的年轻人,他们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变成一片嘈杂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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