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瞳孔漆黑如墨,其中却闪烁着迫人的寒芒:“但现在解蛊的希望就在宋傲身上,而且刚刚我也拿到了两年的承诺——希望你们至少可以做到最简单的。”
说完,他毫不留恋的再度打开了那条秘道,戴上斗篷兜帽步入其中,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一系列动作倒是真利落潇洒,令还在思索他最后留下那条消息的两人半晌才回过神来。
周焯无奈一笑,“这孩子……今天我算是看出来了,除了那双眼睛像我,这个任性妄为,连天也不管想捅就捅的性格完全是照着你来的。”
姜烁呲笑了一声,但眸中亦有感慨,“当然比你大气多了,我们置气置了二十年,对人家来说,压根就不重要。”
“对他来说本来就不重要。”周焯轻叹了口气,“但是,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所以,我们可以和解了吗?”
姜烁有些颓然的仰倒在沙发上,周焯披在他肩上的外套滑落下来。
姜烁的眼底涌起了一股热意,声音中也带了一丝喑哑,“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我已经想了很久,想了很多,想了很好……我坚持了二十年,很快我就要无牵无挂的死了,……”
“我想进行一场自上而下的改革,我努力了二十年,才证明这条路是走不通的。我是个庸才,更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也许用我的死,可以送这个衰败的帝国最后一程,让它更快点走上陌路。”
“而你,是最适合动手的那个人。”
“我希望你恨我,毫无牵挂的杀了我。”
“我为此已经忍耐了二十年。”
“为什么你不肯成全我?”
他伸起一支胳膊,用小臂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那一刻,周焯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心疼他,还是心疼自己。
又或者,他们都只是茫茫命运洪流之中,不堪一击的碎石尘埃罢了。
但他却偏要勉强——“我答应让你死了吗?”周焯的神色很冷,“你欠不欠这个帝国,你自己说了算,和我无关。但你欠我的,你一定要还。”
“你不想说的,我不会逼你,但我会一直等到你说的那一天。”
“如果我恨你,就不会继续照着你的安排去做。”
“如果我杀了你,我就会一起去死。”
“到时候,你再找谁来完成你的‘遗愿’?”
周焯走到姜烁身边,缓慢而坚定的握住了他的手腕,把他拉了起来。
“你到底中了什么蛊,又或者姜衡的身世,这两者,总有一条今天你该和我说明白。”周焯的语气并不急促,但却十分坚持,势必要解开自己心中的疑窦。
而姜烁深深闭了闭眼。
事情走到如今这一步,这是他全然没有料想到的。
原本他以为,周焯知道的越少越好,恨着他,甚至如果能把对他的恨化作对帝国的恨,那么也许一切就会按照他预想的轨道继续发展下去,直到世家内斗伤尽了元气,直到民众觉醒。
但他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布置着留在最后保底的后手——姜衡,却反倒成了最大的变数,还直接将他的部分计划给直挺挺的抖落了出来。
如今姜家也好,皇族也罢,在这么多年的折腾下实在势单力薄,无以为继,若是真的想要一搏,不借助周焯的力量几乎不可能完成。
闭了闭眼,姜烁眼中闪过了一抹无奈和一丝决绝。
“盲区也好,惯性思维也罢。我是真的从未怀疑过陆家……但,如果陆家真的和夏家有勾连的话,我大概就能想明白曾经我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了——我究竟,是怎么中蛊的。”
时间还要往前推到二十年前。
那时候姜烁还未即位,日子过得相当惬意轻松,反倒是已经开始接手处理家族事务的姜衡更忙碌些。
作为未来国君的唯一继承人,除了星海修炼,姜烁最重要的功课自然就是治国理政。从幼时起,他父皇那张总是写满了疲惫的脸上,就很少露出笑容。
但姜烁永远都记得,当父亲说起“改革在即”,也许很快就会成功,能把帝国废除还给人民当家做主的时候,脸上那种灿烂的,发自真心的笑容。
小小的姜烁总是在想,也许这就是这个世界上能发生的最好的事情了吧。
如果父亲成功,他就不必成为下一任的帝王,可以不学那些他从来就不曾喜欢过的治国理政的知识,而是可以放肆的离开皇宫,去到外面的大千世界。
然而就在即将宣布推行改革的前夕,姜烁的父皇却忽而暴毙了。
皇宫里的所有医生检查过,都只说是操劳过度猝死,举国上下都沉入到了一片哀痛的气氛之中,还未推行的改革计划也就此流产。
帝国不能一日无君,因此姜烁就这样被迫当上了少年皇帝。
那时他的老师正是当时的宋家家主,现任宋家家主宋成弘的父亲,宋斩。
然而或许是姜烁父皇的突然离世刺激了这位老先生,他对姜烁的教导一下子变得更加激进而严苛起来,尤其将那被姜烁父皇偷偷藏起来,视若珍宝的改革内容大加批评,要求姜烁做个行霸道之术的帝王。
“我那时候没有意识到他的不对劲。”姜烁摇了摇头,“但我也一直都没有想明白,他是怎么把蛊下到我身上的。因为据我后来所知,下蛊并非是想象中的那么容易,要么是被种蛊的人,要心甘情愿的服下蛊虫,要么就是需把被种蛊的人绑起来,进行‘炼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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