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衡心中一紧,但嗷呜的事情他还是决定闭口不言,只反问道:“请元帅明示?”
周焯身体微微向前倾了一点儿,姜衡只感到一股压迫力迎面而来,便听到周焯问:“你们是怎么打开飞鸽信道的?”
若不是周焯提醒,姜衡倒还真的忽略了这件事情。
然而真相必然是不能讲的,幸好他在打开飞鸽信道的时候就已经为自己找好了理由。
姜衡神色不变,“是陛下告诉我的。”
听到这个答案,元帅却比听到方才一系列虫族相关的消息还要震惊,姜衡甚至看到他蹙起了眉头。
片刻后,周焯冷笑了一声,似乎颇有些咬牙切齿道:“他还真是对你不赖……把你当亲儿子。”
姜衡默然了片刻,答道:“您才是我父亲。”
帝国向来都传元帅与帝王不和,这几年更是愈演愈烈,几乎放到了明面上,此时周焯得知自己与陛下相交颇深,会有不满倒也是正常。而姜衡也是在赌,赌周焯不会去和姜烁核实这件事。
他深知,以周焯的能力,总能查到陛下曾去红莲训练营里瞧过他,那么与其遮遮掩掩,倒还不如试试反其道而行之。
周焯原本很是生气,此刻却反而被姜衡的回答逗笑,“你眼里有我这个父亲?”
姜衡只答:“您眼中也未曾有过我这个儿子。”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周焯忽而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背对着姜衡。
望着那高大坚毅,此时却不知为何显得有些落寞的背影,姜衡不知道周焯是以何种表情说出这句话的,却听出了其中浓浓的叹息意味。
“是,对你不公平。”他说,“对我,又何曾公平?”
最后,周焯也没有再转过身来,只摆了摆手,“你去吧。”
姜衡沉默起身,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周焯一眼。
他对这位“父亲”的感情有些复杂,有愤懑不解,也有感激,更有大多数帝国人都有的,对强者的尊敬与崇拜。
只是,今日他似乎看到了这位父亲全然不同的一面。
这令他觉得,元帅不再仅仅是元帅,更像个活生生的人了。
但也仅此而已了。
就如元帅所说,命运又何曾对谁公平过?
姜衡默默在门口向着周焯的背影敬了个军礼,随后毫不留恋的离开了。
而指挥舱的门刚刚关上,周焯的光脑便亮了起来——与民用星舰不同,即便在遥远的帝国疆域之外,军用星舰也因为自带信号基站和特殊的传输器而能够拥有信号。
一条特殊的消息躺在周焯的最新消息列表上。
周焯目光一怔,看向那个发件人。
姜烁。
自他们决裂以来,十几年姜烁都未曾再给他发过任何一条消息。
想起近来姜烁的反常,以及数次接触中极不像他的行为,周焯心中发沉,立刻点开了那条消息。
消息写的平淡无奇,只不过是一句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话,周焯却只觉胸口发闷。历经无数战场也好,政坛也好的厮杀,他已经许久都没有这样的时刻了。只有这个人,能用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叫他意乱心慌起来。
“我去前线了。照顾好你儿子。”
胸中郁气纠结,周焯一巴掌拍在办公桌上,硬生生将那桌面拍出一个手印。
他拨通夏副官的通讯,吩咐道:“最快速度安排所有人上舰,立即返回帝都星。”
接到命令的夏阳曦一愣,随即担忧道:“元帅,您的星海之力还能撑住吗?”
他们是借由元帅以其星海之力开辟的虫洞抵达此处的,若是元帅的星海之力撑不住,虫洞暂且坍塌事小,危及元帅本身却很可怕。少了这位顶级高手坐镇,帝国边境上那些蠢蠢欲动的小国指不定又会趁着现在帝国与盎克联盟对阵时出来闹事。
此时元帅要求立刻返航,夏阳曦自然是更担忧他的身体。
“无碍。”周焯眸色深沉,“陛下已经出征,帝都若空置太久,不好。”
夏阳曦的眉头也是一皱,回了个军礼,“是,马上执行命令。”
通讯挂断,周焯又重新打开那条姜烁发来的消息,目光久久的落在“你儿子”三个字上。
这已不是姜烁第一次向他强调,姜衡是他的儿子。
他一直把这句话视为姜烁找他要的承诺——毕竟,姜衡到底是谁的儿子,他们心中都有数。
可现在……周焯心中有了一丝怀疑。
他的目光下移,挪到了上一条消息上。
那条消息来自十八年前,只有简单的三个字,“想见你”。
周焯闭上了眼睛。
他还记得那一天,他去赴约了,再然后的一切……他已不愿去回想。
十八年了。
他当时炙热的心已然凉透,年少时的梦想也早就千疮百孔,却不得不守着那个承诺,继续负重前行。
他不是不愿,也不是不能,他可以将整个帝国都扛在肩上,把江山人命都一力背起。
但他想要的东西,谁来给呢?
一声叹息,在静默的指挥室内破碎,消弭。
而此刻,帝都星,站在高塔上看着浩浩荡荡的星舰们渐次出发,匡家家主幽幽然长叹了一口气。
他穿了一件旧式长褂,双之手笼在衣袖之中,两只拇指互相绕着圈,不知道在盘算着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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