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平时没什么表情,也很少因为一件事产生激烈的情绪反应,从小到大有数人评价他性情寡淡,难以深交,现在说得上话的只有同寝室友和导师。
张珏不是那种喜欢叽叽喳喳不断说话的孩子,但他总能让自己看起来愉快,和换糖之交相处让秦雪君觉得舒服,哪怕平时见面不多,这段年龄差4岁的友情却维持的很不错。
等到了海鲜市场,秦雪君咳了一声,拿出钱包晃了晃:“开始吧。”
张珏欢呼一声,脚步加快,一溜小跑着进了市场大门,背包上的鳄鱼钥匙扣一晃一晃的。
清蒸花螺大闸蟹,甲鱼扇贝三文鱼。
作为全国十强海鲜市场,京深海鲜市场的海鲜种类丰富,品质新鲜,张珏挑海鲜的动作十分熟练,对着眼珠、鱼鳃观察一阵,选好三文鱼,接着又去买皮皮虾,选虾时只挑腹部有王字的母皮皮虾,母虾肉多。
这里的鮟鱇鱼十分便宜,一斤只要15,张珏也果断买了一条,零零碎碎的选下来,他买的最贵的食材,也不过是180的智利对虾。
食材选购完毕,秦雪君领着人去三楼的加工区。
周围吵吵嚷嚷,四处是人,张珏左右看了看,摸出一个mp3,举起一支耳塞。
“听吗?”
秦雪君点头,坐在他身边,鉴于身高差,他们默契的趴在桌子上,耳机线才刚好够,麦当娜的《La Isla Bonita》传入耳中,仿佛要将每个听到歌声的人带去圣佩德罗。
直到这时,秦雪君才注意到少年的眼下有一片不明显的青黑。
虽然在路上,张珏就提过自己被教练们压着在飞机上睡觉,但因为不困的关系,最开始根本睡不着,等迷迷糊糊睡过去的时候,好嘛,飞机已经在北京降落了。
所以这会儿小朋友这会儿看起来也不是很有精神。
秦雪君想,他们刚才不该坐公交的,直接坐的士过来会更快更舒适。
灰色与黑色的眼珠对视着,张珏小声问道:“雪君哥,你刚才提起解剖,我想问你个事,就是如果一个人签订了遗体捐献,他的身体最后会出现在解剖台上,那他的内脏会在那之前被送到需要的人身体里吗?”
秦雪君回道:“会的,有的人会因为大体老师生前留下的善意重获光明,还有许多人会因为这份善意延续生命,其实人死后哪怕洪水滔天也碍不着什么了,好多医学生都签了遗体捐献。”
“我成年以后也签。”
少年露出一个干净明快的笑:“说不定隔个几十年,咱俩还能在讲台上重逢呢,到时候我一定是所有头骨里牙齿最好看的那个。”
说着,他龇出一口整整齐齐的白牙,这孩子是真的牙口挺漂亮的。
秦雪君也笑了,张珏第一次发现这人有个酒窝,不明显,笑得幅度不大都看不出来。
他顺着张珏的话说道:“那我一定是眼窝最深的那个,对了,如果我死的时候牙齿掉得不严重的话,而且我应该会比常人多四颗牙。”
“为什么啊?”
“我的智齿长得位置很正,所以没拔,很好认的,如果你在讲台上认出我,还能和我打个招呼呢。”
两个男孩不约而同的笑出声来,慢慢的,张珏闭上眼睛。
他是真的不擅长倒时差,去地球的另一半比赛,最让张珏受不了的不是晕机和陌生的语言环境,而是作息的紊乱。
所以张珏的确是带着时差的debuff比完了这一站,要说压力的话,虽然也没多大,但身为运动员,他能很清晰的感受到自己不如在国内时体力充沛,尤其是自由滑,张珏其实是硬着头皮滑下来的。
毕竟哪怕是再厉害的大心脏,在第一跳崩掉的情况下,也不可能不紧张,只是张珏上了赛场立刻进入表演状态,绝不让任何人看出自己的惊慌而已。
这一觉睡得不长,十几分钟过后,秦雪君就把他摇醒,耳机不知何时已经被摘掉了,mp3的电源被关掉,好好地放在张珏的手边。
张珏蹭的坐直,鼻头动着:“哇,这个椒盐皮皮虾好棒。”
秦雪君摸摸他的头:“还有皮皮虾饺子,特别鲜,来,开吃吧。”
说着,张珏手里被塞了一双筷子,还是已经用开水烫好的。
两个大男生都饭量不小,吃起东西的速度都不慢,餐厅里还有个电视机在重播今年的南非世界杯。
张珏可是滑完冰就抱着球冲上草场的人,一听哨声,眼珠子立刻就转过去了。
看着看着,小朋友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
他在心里狂拍大腿,嗨呀!我怎么忘了世界杯!如果我在7月份的时候去玩足彩,这会儿直接就在帝都买房了,10年的房价多便宜啊!
偏偏那时候的张珏还被教练们盯着苦练连跳,完全忘了南非世界杯正在火热进行中,甚至连狼姐唱的主题曲都没听一遍!
我张珏枉为球迷!
恰好智利对虾这会儿被端了上来,秦雪君将一个虾子夹张珏碗里,提醒他“小玉,吃虾啊,凉了就不好了”。
张珏回过神来,露出一丝勉强的微笑:“对,吃虾,吃虾,我这就吃!”
他连壳都没剥,张珏就咬下半个虾头。
唉,看来上天注定了他只能等16年后才能考虑买房的事了。
即使才错过一笔巨款,但等付账的时候,张珏还是要把属于自己的那份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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