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门就听见静悄悄的走廊里几步之遥的地方有手机蜂鸣震动的声。叶泽恺自己手机擎在耳边,随意往转角那边瞥一眼,没看见有人,也并未放在心上,但随即听见一声极度耳熟的低哼吭唧,“恺恺别闹啦,有人过来啦!”
叶泽恺只觉脑袋里轰然一声热血冲头,快步迈向走廊拐角,何学礼先看见他,倏然收回贴在谢彬身上的手,乖乖退后一步,脸上挂着他熟悉至极的顽劣笑容,双手像投降一样举在身前:“是他主动的哈!我闹着玩儿而已。”
谢彬背倚墙壁,前一刻已经被撩的脸色绯红神情迷醉,衣摆耷拉在裤子外面,衣领处的钮扣也扯开好几颗,他拢紧外套表情疑惑的跟何学礼一起看向叶泽恺,然后又看向何学礼,再看叶泽恺……脸色越来越苍白,缓缓抬手捂住嘴巴,目光闪烁神情崩溃,难以置信的蹭着脚步往远处挪。
叶泽恺脸色同样白里泛青,骤然上前一步,猛地挥起一拳砸在何学礼下巴上。
何学礼被他冷不丁一拳头揍地直发懵,脚下踉跄着差点摔倒,直起身体眉头紧蹙却并没还手,只冷冷瞪着叶泽恺,低声斥骂:“Kiki叶,你特么疯了!”
“滚!”叶泽恺爆吼一声打断他说话,看他没动又低吼道:“你给我滚!别特么再让我看见你!”
何学礼表情不愤的翻了个白眼,拨开叶泽恺往他公司里走,叶泽恺回头瞪他:“我叫你滚!你特么听不懂人话?”
何学礼脚下不停,骂回来:“你特么才有病!我车钥匙在你屋里!”
叶泽恺神情阴郁,但不再搭理发小,转而看向谢彬,谢彬正拿手机划开屏保核兑眼前人面孔,握电话那只手抖动不止,他低头看看手机屏幕,又看向叶泽恺,小声喃喃道:“对不起……我以为,以为他是你……对不起,我……我有病,我真……真有病……”他说着,大颗大颗眼泪不受控制滚落下来,接着情绪急转直下,直到忽然崩溃,声音也提高许多:“分手吧,我们分手吧!没人像我这样,连男朋友都能认错。分手吧分手吧!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我自己了!”
他说完咬紧嘴唇拢起外套,错身快步超电梯间走去。
叶泽恺深深吸气,他也憋屈,何学礼是个缺德惯犯,搁从前那些人他也没放在心上过,就像何学礼说的,闹着玩儿的,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都是闹着玩儿的......
但谢彬不是。
叶泽恺压下心火喘口气的功夫儿,载上谢彬的电梯已经关起门来。等他也乘电梯追到楼外,外头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哪还看得见人影?
谢彬脑子里乱糟糟搅的他太阳穴突突跳疼,耳畔似乎一直在回放何学礼那句“他主动的,我闹着玩儿...”,于是闷头疾走想把那个声音甩开。
叶泽恺因为他脸盲被季童挤怼,因为这个他们吵过闹过;因为脸盲还被人在下药强歼过,叶泽恺接纳他的毛病,可也在期待着有一天他能认出自己。今天被何学礼戏弄,说到底也是因为他脸盲,照片都设成屏保了怎么就不先看一眼呢!
谢彬越想心里越作呕,头疼欲裂,所有问题都因为他脸盲!所有问题!都因为他有病,治不好的病,就是缺陷、是残疾。
他心里憋屈的快炸了,像被人掐住喉咙一样喘不过气来。脚下被一块断裂的石砖拌一趔趄,单膝摔到地上,着地的膝盖磕的火辣疼痛,眼泪借着这阵疼痛再次奔涌而出。
谢彬低头拿袖子沾沾,悄悄往四周看,希望没人注意到自己,心里因羞怯而慌乱,看没什么人路过,他若无其事站起来,掸掸裤腿继续往前走。
延着环路走到一座高架立交桥下面,桥下是一块绿化带,连着街心公园,初春植被尚未生发,但有些阳伞已经撑开,下面有供行人休息的座椅,谢彬一瘸一拐找张椅子坐下发呆。
手机一直在震,他知道是叶泽恺,插在兜里的手把电话锁成静音。谢彬记得刚才叶泽恺的表情是愤怒阴郁而且冰冷的,但有趣的是,他只能想到这些形容词,在脑子里却找不到一丁点关于叶泽恺表情的画面。
“记不住的人,就是不存在的,我不应该和一个不存在的人谈恋爱。”谢彬在公园里坐到黄昏,终于捋出这么条让他能够自欺欺人的古怪逻辑,“所以我得和他分手,这是命中注定的吧?”他扯起嘴角,脸上显出个极其惨淡的笑容。
阳光逐渐暗下来后,室外温度越来越低,他拿出手机想叫辆车回家,可掏出手机才发现这东西已经断电关机。
谢彬身无分文,只能认命的站起来继续步行,他和元冰租住的公寓离这里大概还有六七公里;中午磕破的膝盖没做处理现在更疼了,他这么个瘸腿走法至少得走两个小时,也不知道天黑之前能不能走到家……大写的悲催。
叶泽恺找了谢彬一下午,给他同事范仕琦打电话,对方说他下午没回公司,也没接大家电话。他开车从元冰家到自己家来回跑了几趟也没发现谢彬回去过的痕迹,不到24时报警都没人接,他就开着车在CBD附近马路上遛,心里最怕忽然哪里有人扎堆围观事故,车祸跳楼什么的……还好这一下午国贸附近几条路都十分太平,一直遛到华灯出上,终于叫他在往东延线的环路边上寻觅到谢彬身影。
谢彬像丢了魂一样一瘸一拐往前挪,走的挺慢,叶泽凯直接把车扔在禁停区跑过去一边叫他的名子一边去抱他,却把谢彬吓个半死,大约因为促不及防,失魂落迫又惊恐万分的样子把叶泽恺心都揪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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