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的。”林声拿起酒杯,轻轻碰了一下沈恪面前的杯子,“我们都在沼泽地里,是死是活都一起。”
林声这辈子到现在为止有三次最勇敢的选择,第一次是放弃原本的生活来这里追求所谓的梦想,第二次是当着沈恪的面不留情面地撕掉自己的面具,而第三次,就是他为了沈恪,这个他其实并不了解透彻的人决定继续留下来。
他一直在冒险,过去并不顺利,但他觉得过去并不能代表什么。
他如此安慰自己,也希望能安慰到沈恪。
两个人从酒吧离开的时候,一个背着双肩背包,一个拖着坏了又被修好的行李箱。
何唤说:“被褥反正你也不急着用,就先放这儿吧,改天再过来取。”
他其实是在担心,怕林声有了沈恪就逐渐忘记他了,留下点东西,至少也算是留下份牵挂。
何唤站在酒吧门前目送着他们离开,他有种看着林声奔赴新生活的感觉,未来是光明的,就请张开双臂大胆迎接吧。
送走了人,何唤回到没有顾客的酒吧。
他拨弄着自己的吉他,继续写他的曲子。
林声跟沈恪搭乘最后一趟公交离开了这里,他们路过林声之前住过的地方,林声指着那栋楼说:“就是那里,我刚搬出来。”
那栋楼不远处有一座枯井,林声差点就把自己埋葬在里面。
还好活下来了,而春天也真正地到来了。
同居的第一个晚上,林声跟沈恪都有些不适应。
他们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沈恪那个习惯性熬夜的室友竟然还没睡,晚上十二点多在厨房煮方便面吃。
室友看见他们俩,问:“一起吃吗?”
林声对他笑笑,沈恪客气地拒绝了。
进屋之后,两人一起收拾林声的行李——那几件衣服挂在衣柜里,跟沈恪的衣服挂在一起,牙具和毛巾被放在窗台的脸盆里,也跟沈恪的放在一起。
林声跟沈恪都很享受这样的感觉,彼此融入,彼此拥抱。
沈恪走到衣柜前,特意学着电影里的样子,把两人的衬衫叠在一起挂在了同一个衣架上。
林声笑着看他。
断背山的故事里,杰克与恩尼斯的相交已成空影,在恩尼斯看来“硕果仅存的只有握在双手中的东西”,也就是被杰克交叠挂在一起的衬衫。
沈恪觉得庆幸,他跟林声的一切都不是空影,他们能抓住的不仅仅只有两件衬衫而已。
他们是幸运的。
林声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完了,这过于简单的行李也让沈恪觉得心疼。
行李越是简便,说明主人的心就越是飘摇,浮萍一样,命不由己。
沈恪从后面抱着他,心疼之后,闭着眼睛感受林声带给他的告别孤独和恐惧的满足感。
一直以来一个人住在这里的沈恪总觉得自己很享受孤独的感觉,可当他陷入无法创作的痛苦中时是很希望有个人陪在身边的。
他曾经在这里日夜想念林声,把对林声的欲望和思念都画在了画上。
他曾经生怕林声看到这些画,怕林声觉得自己被丑化了,也怕暴露了自己的阴暗龌龊。
可是,林声比他想得更值得被爱,林声是包容的、温柔的、奉献的,是能懂他接纳他的,是不计前嫌地热情拥抱他的。
这样的林声,跟他住在一起了。
“累了吗?”林声问。
“不累。”沈恪的额头抵着林声脑后的头发轻轻嗅着,他抱紧对方,吻那人冰凉的后颈。
“我怎么会遇见你?”沈恪的手不安分地抚摸着,心跳快得像是击鼓。
林声也在想:是啊,我怎么会遇见你?我到底是哪里来的好运气?
他闭着眼睛感受沈恪,这是他们的“第一夜”。
这第一夜,林声睡在了沈恪的床上,被褥和房间里的气息都是陌生的,但身边的人是熟悉的。
林声跟沈恪相识的时间其实也不够久,他们甚至还不完全清楚对方是怎么走到自己身边的,在这一路上又到底经历过什么事什么人,关于沈恪的那些辛苦,林声还不够了解,可他就是觉得沈恪是在这个世界上他最熟悉的人,他们不是新鲜诞生的情侣,而是彼此独一无二的归人。
林声觉得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他的书已经写完,他也拥有了一份至少当下看起来此生无憾的爱情,他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去了解沈恪,他相信,不管自己能否从困境中走出来,至少沈恪是可以的。
沈恪帮助他完成了这辈子自己最爱的一本书,那么接下来,他将成为渡沈恪过河的桥了。
“晚安。”沈恪的声音散在夜色中,关了灯之后的房间只有月光从窗帘的缝隙挤了进来。
林声看着那束月光,缓缓地闭上眼睛。
晚安。
晚安忧愁,晚安寂寞,晚安苦恨与逃避。
等到我们再睁开眼睛,天光大亮之时,世界给我们的就只有温柔的信仰。
“晚安。”林声说,“做个好梦,我爱你。”
第49章
林声从来没有幻想过自己会跟什么样的人相爱, 在这方面他好像总是比同龄人要迟钝一些,十几二十岁的时候想不到这些,等到稍微成熟了, 认定了自己是个失败的人,像他这样的人不值得被爱也不应该去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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