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唤坐在林声对面,看着林声失魂落魄地盯着手机看。
“既然舍不得,为什么非要离开呢?”何唤说,“当然,我没有立场劝你,但总觉得,或许还有转机。”
林声点了点头:“或许吧。”
他其实一直都在等转机,等了几年了,可转机迟迟不来。
有时候林声会觉得自己就是苦等戈多的流浪汉,他早该明白人生就是无尽且无望的等待,却非要抱有期待。
这样的他没办法面对自己,也没办法面对爱。
人活着都成问题,哪儿有力气谈爱呢?
所以,有时候不是爱不爱、舍不舍得的问题,人生这么多无可奈何,说到底,命运根本不归自己掌管。
现在的林声,彻底坠落了。
何唤看着他出神,一时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确实没办法,怎么说呢?他们俩认识这几年,有谁过的是好的吗?有谁的生活真的在变好吗?
生活就是这么讽刺,也是这么现实,很多时候并不是你努力了就真的会有回报的。
这世界上努力生活的人这么多,还不是绝大部分依旧在苦苦挣扎。
何唤说:“你打算走之前跟他坦白吗?”
林声是有这个想法的。
“会吧。”林声说,“因为没必要再继续骗下去了。”
他得为自己跟沈恪的这段关系好好地画一个句号,他得给沈恪一个交代,不能让沈恪从此往后都活在过去的欺骗中,也不能让自己永远都背负着这样的一个心结。
林声有很多话想对沈恪说,他想用自己离开这座城市之前的最后三十几个小时说尽一生的话。
如果说,他这一辈子只有一次勇敢的机会,他觉得他会用这次机会当着沈恪的面撕下自己的面具,这是他唯一能为沈恪做的事了。
他希望是这样。
然而沈恪却迟迟没有回复他。
林声拿起酒喝了一口,何唤调的鸡尾酒,清清淡淡带着点苦涩,这让他想起那个跨年夜跟沈恪一起喝的名为“雪夜”的酒。雪夜已经过去,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机会一起喝杯酒。
“如果他挽留你呢?”何唤还是有些不死心。
其实何唤明白,他不仅仅是觉得林声就这样放弃了太可惜,更多的,他也是出于私心不希望林声走。
对于何唤来说,林声也是他在这里唯一交心的朋友,虽然平时看来何唤好像跟周围的人相处得都很不错,走到哪里都能迅速融入,但人啊,心脏就那么大点地方,他用百分之五十来放爱情,百分之五十存放友情。
负责承担他爱情的人早在多年前就死在了铁轨上、车轮下,如今承载着他友情的人又要离开,何唤实在舍不得。
这城市太大了,人太多了,未来太渺茫了,他一个人在这里真的会觉得很孤单。
“他不会的吧。”林声摇头,他太不自信。
他不相信沈恪真的会爱上一无是处的自己,也不相信自己有那个魅力能让人愿意挽留。
“我们才认识几个月,未来的人生还很长。”林声说,“我走之后,沈恪还会遇到很多人,帅气的、才华横溢的、懂他的。我从来都不是他最好也不是唯一的选择。”
何唤不说话,拿起酒杯喝酒。
他很想再劝劝林声,让林声再考虑考虑,但林声在这里过得太苦了,何唤有些害怕。
何唤想起上一个冬天,在林声跟沈恪见面之前的那段时间,林声曾经跟他说过一句话——我总觉得自己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不然就走吧,回去吧,离开这座满载着失望和失败的城市。
何唤希望至少林声可以过得轻松一点,他很怕眼前这个人哪天真的崩溃了。
“那回去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林声笑了:“其实也没有。”
两人看着对方,都笑了起来,那笑里有无奈和心酸,但此时此刻除了笑,他们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样的表情来应对这世界。
沈恪的回复是在林声发出消息三个多小时之后才送达的,当时沈恪刚睡醒。
他难得生病,自己都没意识到,窝在被子里发起了高烧,越睡越觉得冷。
挣扎着醒过来的时候,看了眼手机,本意是想看看时间,然后这才发现原来有一条信息。
这年头发短信的人不多,但沈恪有个习惯,不管什么信息都会点开看一眼。
还好看了,不然就错过了。
林声约他今晚见面,就在那个他们很熟悉的宾馆。
沈恪向来是不太会拒绝林声的,他不是无条件屈服于谁的人,可是在面对林声的时候,总想依顺对方。
林声要见面就见面,要做a就做a,想怎样他都可以配合。
但今天沈恪犹豫了。
他倒不是不愿意跟林声见面,主要是因为一来自己身体不舒服,怕林声看了担心,二来,明显的高烧让沈恪产生了顾虑,两人在宾馆见面势必要做a,他怕自己传染了林声。
而且发着高烧还要去做a,沈恪总觉得这种行为有些怪异,会让人觉得他这人实在有些纵/欲。
沈恪委婉地对林声说:今天晚上我有点不太方便,明天可以吗?
林声看着他的回复,心里是有些难受的。
要离开了,每分每秒其实都珍贵,但他不怪沈恪,只能怪自己没提前约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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