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这方面有过不少幻想,可从没实践过,这对于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那次深夜,他当月第三次买手机流量包,刚刚充值完毕就收到了沈恪的消息。
沈恪说自己的创作进入了瓶颈期,很痛苦,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抽象,张牙舞爪地在他身边狂舞尖叫。
林声其实自己都长久地处在这种状态下,并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帮别人解决问题,甚至连安慰的话都不太会说。
他问沈恪:那有什么办法可以激发灵感呢?
之前林声跟沈恪说自己是写书的,沈恪一直记得这件事,于是反问林声,问他没有灵感的时候怎么办。
林声说自己从来没有过那种时候,沈恪很是羡慕。
但林声没告诉他的是,自己写的东西根本不需要灵感,因为他当下的写作工作是某知名作家的工作室写手,说得直白点,就是枪手。
枪手是不需要自己的创作灵感的,工作室的编辑会定期发来大纲,他只需要保证效率就可以。
这些话他是绝对不会告诉沈恪的。
可能到了晚上总是会催生一些暧昧,连聊天的话题都会走向平时不会涉及的某处。
林声开玩笑似的说:我听说有的艺术家靠做//爱获取灵感。
他发完这句话就后悔了,因为这让他看起来像是个网络性//骚扰别人的变态。
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想着或许应该先道歉,然后解释一下自己只是开个玩笑。
可他还没道歉,沈恪的消息又来了。
沈恪说:我没有伴侣,也没有性//伴侣,之前没跟你提过,其实我是个同性恋。
林声盯着他的消息看了好一阵子,黑漆漆的房间里,手机的光晃得他睁不开眼。
沈恪大概是等久了,见他一直没回复,就问了句:睡了?
林声回:如果你有需要,我或许可以帮你。
这是一句很越矩很出格的话,发出的时候,林声都觉得臊得慌,手心的汗都弄湿了手机。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堕落成了这样,可他也想试试,过把瘾就死。
但是那天沈恪再没有回复他,那之后的好几天两人都没再联系过,好像都在刻意回避着什么。直到那个大雪天,林声朝圣一般向着那个荒井走去,收到了沈恪的消息。
他手里攥着手机,雪花落在屏幕上。
雪在屏幕上融化,湿漉漉的。
林声用衣袖蹭干净屏幕,又用掌心擦了擦,最后回复了一句:好。几点?在哪里见面?
他在雪里喘起粗气,觉得这是老天给他的悲悯和哀矜,他并不真的孤独,至少可以感受一下热烈然后再离开。
第2章
林声很清楚,人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可是当他收到沈恪信息的时候,觉得这是上天给他的暗示。
沈恪是最后一根稻草。
他知道自己的念头可耻,也知道一旦说出口必将成为别人的负担,所以他对此三缄其口,只是踏着雪回到了那个群租房,把笔记本电脑锁进自己的行李箱,再锁进他的柜子里。
之后他就出了门。
林声的口袋里并没有很多钱,但对于这次见面他看得很重。
他找了一家大众浴池,十五块钱一个人,可以在寒冬腊月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
去见沈恪之前,他得让自己干干净净的。
雾气升腾的浴池里,林声觉得一切都有些不可思议,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与人做//爱竟然成了他当下最看重的事。
这到底是可悲还是可笑呢?是可悲又可笑。
他用力地搓着皮肤,原本就白的他,把自己搓得通红,那力道像是恨不得把自己这副陈旧的皮囊给剥下来,用崭新的身体去跟沈恪见面。
他幻想沈恪的样子,是高的还是矮的,是胖的还是瘦的,是年轻的还是衰老的。
林声觉得不管沈恪是什么样子,他都会接受对方。
他太堕落了,会被人看轻,会让人不耻。
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从来都没爱惜过自己,也并不觉得自己值得被爱惜。
林声在浴池待了足足三个小时,出来的时候沈恪的信息也发了过来。
晚上八点,在某家知名的快捷宾馆见面。
沈恪说:你去哪里方便吗?不方便的话我们可以换个地方。
林声只是回复了一句“没问题”,看起来甚至有些冷淡,殊不知,在这看似冷淡的三个字下,掩藏着的是他在燃烧的、所剩无几的生命力。
一个没见过面只在网上交谈过几次的陌生人竟然成了他吊着的最后一口气,这说给谁听都会觉得可笑。
林声站在浴池门口深呼吸,一低头看见自己脚上的鞋和灌满了寒风的裤管。
鞋子是几十块一双的脏球鞋,穿了好几年,一年四季就那么两双换着穿。
裤子是几十块一条的牛仔裤,洗得褪了色,膝盖处已经磨薄,裤腿已经磨起了边。
再看看身上这件外套。
林声觉得,总归要像点样子的。
他的时间还早,转身朝着公交车站走去。
从这里到每月去签字领大纲的工作室要将近两小时的车程,林声不急,他只是担心。
原本因为编辑的几句话觉得已经被压垮,甚至敲出了那句:这次结算之后我不会再跟你们合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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