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晚不都看到了吗,我是陪叶老师去医院看手了!”苗昱没好气地捋了一下前额的头发,要不是昨晚那个po主拍到了照片,事情又阴差阳错地闹大了,再被栾刚这么问下去只怕他也要怀疑自己出去乱搞了:“然后没带钥匙,叶老师好心收留了我一晚——你拿这种眼神看我做什么——就跟你说叶老师人可好了,你又不信……”
被栾刚用那种“老实交代”的眼神看着,即便是苗昱问心无愧,背上也被看出了点汗,转头就往外走:“好了好了我走了,过两天追凶的剧本到了记得给我啊!妈!”
这一声叫得又响又脆,苗昱叫完以后拔腿就跑,等栾刚追出来,他早跑得没影了,只好站在门边运气。
“臭小子!”
皮这一下皮得挺开心,结果等真从栾刚手里拿到《追凶》的剧本,苗昱就觉得自己可能是遭报应了。
之前初稿他看过,但是现在霍春雷给栾刚的这版是最终的版本,按栾刚转述的霍春雷的说法,拍摄的时候也不会大动了,就按这样来拍。
但是照苗昱看到的剧本而言,霍春雷这次是进一步复杂化了韩春生这个角色,他的家庭背景、人格形成都有了一个更加完整的脉络,一个人物越丰满,其实给演员的难度是越大的,何况韩春生的角色性格和苗昱本人天差地别,想和一个天生具备反社会倾向的变态杀人狂共情,谈何容易?
收到扩充人设和戏份的剧本,本来是该高兴的,但眼看即将开机,苗昱心里却悄悄升起了一种不确定感:韩春生这个角色,他真的能演出想要的效果吗?
“ng!”
苗昱的台词刚落地,那边的霍春雷就皱着眉头叫了停。
这已经是NG的第三次了,这个数字虽然远算不上夸张,但是苗昱却能感受到霍春雷对他的现在的状态并不满意,这才是最要命的。
开拍虽然没有几天,但是导演的风格从第一天就能很明确地看出来,霍春雷对整部戏的演员要求都非常严格。即便是叶净之,在他手下也时常有不能一遍过的时候,不过这位大佬通常不是因为演得不对,而是因为对于情绪的理解和表达和导演有误差。而霍春雷本人,是个非常严格而且精确的导演。
之所以用“精确”来形容他,是因为表演本身属于艺术类的行业,当演员在表演到某一段,出现灵感的闪光的时候,根据演员对角色理解的差异,就会呈现出和剧本上不同的表现,也就是一般说的“即兴发挥”。圈内的大部分导演是欣赏这种“即兴发挥”的,有时候还会出现借此对某段剧情产生新的灵感。
但是霍春雷就是完完全全不接纳这样的行为。
他对自己的剧本是堪称精心打磨,苗昱之前就听叶净之说过,霍春雷前后花了几年时间才完成了《追凶》的剧本,苗昱在拿到这个剧本时已经为剧情击节赞叹,但是到那时,他拿到的竟然还是初稿!
等演员全定下来之后,霍春雷又把剧本重新修了一次,填充了不少细节进去,苗昱重新补完以后,确实是对霍春雷心服口服的——初版剧本还能说是剧本推着人往前走,等改出来这版剧本,就感觉个个人物都活了一般,从头到尾的逻辑顺序变得更加自然。
大概是因为反复修改多次才改出来现在的这个他满意的剧本,霍春雷在拍戏现场追求细节到近乎吹毛求疵。
这点不仅体现在道具等种种方面,也体现在对演员的要求上,在他的戏里,他要求演员必须全力为角色服务,苗昱觉得他甚至提前构想好了一些场景和台词的表现方式,如果演员的表演没能达到他的要求,或者对展现某种情绪的处理不符合他的心意,他就会直接要求从头来过。
即便面对的是他的男神叶净之这个级别的演员,霍春雷也是该重来的时候绝不含糊。叶净之倒还好,顶多是现场和他讨论自己的观点,事实上片场闹过的最严重的矛盾来自一个有点“即兴发挥”习惯的老戏骨,在一连被霍春雷叫停三次以后当场撂了挑子,和霍春雷大大争执了一番,最后霍春雷直接表态“要么按照我的剧本演,要么就别演”。
这本子有点经验的都能看出是好本子,虽然导演兼编剧脾气臭了点,但谁愿意便宜了别人?最后旁人找了个台阶,老戏骨就坡下驴,霍春雷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之后大家都心里有数,片场也没再发生过这种事了。
回想了一下霍春雷的风格,苗昱也难免有些紧张起来。他和旁边跟他对戏的,扮演隔壁邻居大姐的女演员道了声歉,轻轻吸了口气,走到了霍春雷的镜头前。
长相严肃的中年导演正一脸沉思地看着镜头,见苗昱走过来,他的神色还算缓和,苗昱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凑过去看了一下自己这段表演。
其实这段表演剧情很简单,就是韩春生从外面回来,在楼下遇到了住对门的邻居大姐。邻居大姐是知道他的成长过程的,一向对他照顾,手里拎着菜篮子就要分他一条鲜鱼,韩春生几番推拒无果,只好收了,对邻居大姐道了声谢,转头开门回了自己家。
非常生活化也很好表演的一个场景,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段韩春生的情绪其实是经历了几个变化的,虽然表面上温顺乖巧,但其实韩春生这时已经完成了他的第一起犯案,这时的他,已经不仅仅局限于心理上的反社会,而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变态杀人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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