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什么味儿?路上让狗扒了?”高晓梅如今不到四十,穿一身玫红色的套装裙,脚踩八厘米的高跟鞋,模样还是一顶一。
苏成皱眉,一把拍开高晓梅朝他肩头去的手,七八年没见,他得让对方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高晓梅显然被他拍一愣,缩回了手,苏成心想,还是社会教育人,当了高中老师,灭绝师太终于做回了人。下一秒,他胸前一紧,一米八几的身子直接被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臭小子!皮痒?”
“松手!”苏成挣扎,奈何跆拳道黑带、近身搏斗术全国金奖的怪力高老师岿然不动,替社会教他做人。
童年被支配的恐惧涌上心头,反抗间,苏成瞥见一个人影冲着他们而来,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人来了!”
“来什么来,校长来了也没用,再胡说小心我还把你挂树上,冻死——哦不晒死你个小崽子!”
苏成无语,十岁那年冬天,这个恶女人真曾把自己挂在树上,他恐高,一直下不来,结果感冒发烧躺了半个月。苏成打小饱经虐待,但他有一个优良的特质,一直延续至今——诚实。高晓梅背后的人影靠近,是位笑眯眯的老头,听了此话,面色比苏成还要古怪,没听清楚似得往前凑,苏成原本求救的目光原地化作两个字,“快跑——”
“跑什么跑!你给我往哪跑!信不信腿给你折脑门上!”
老头这次听清了,煞白着脸,颤颤巍巍喊一句,“……老师。”
高晓梅没想到背后真的有人,这会儿是学校的升旗仪式,学生、老师应当都在操场上,她专门挑这个时辰收拾苏成,为得就是没人看见。虽然苏老师电话里说了,只要人不死不残,随便她怎么管,可这年代不比从前,学生多金贵,脆的跟薄皮饼干似得,掰开就给你扑棱棱掉渣,搁平时、搁别人,她自认话都不敢说重一点。
至于苏成——哦,那不是个人。
高晓梅不情愿的放手,想着哪个不长眼的打断她教育小崽子,转身之后,脚下一个趔趄,右手扒在苏成的胳膊上,情不自禁一使劲,苏成的脸登时由白转红。
“……校长。”臭小子乌鸦嘴,这位其貌不扬的老头正是三中的校长,黄南宁。
苏成打量着这位校长,精瘦的身子略微有点佝偻,年纪挺大,长得倒是精神,可惜,眼瞎,敢招高晓梅当老师,三中迟早被人投诉到倒闭!
“这位就是苏成吧,苏明元的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啊。”老头像是失忆了一样,上下打量着苏成,眼中柔情似水,像在看自己的亲儿子。
瞎。
实锤。
高晓梅干笑着回话,“是啊,黄校,今儿刚来,我正打算把人带去班里呢。”
黄校长看似云淡风轻的瞥着两人,“那刚好,走吧,一道进去。”
苏成品了品校长的眼神,他是不放心高晓梅,怕自己再受“教育”,嗯,这人瞎归瞎,人倒不错。
校长都发话了,高晓梅只得一路上“挟持”着苏成,跟着老头儿往教学楼的方向走。三中老校区不算小,大门进去有一排小楼梯,两侧通着气派的办公楼,再往里就是回形教学区,中间围着个小操场,正是升旗仪式的场地。
高中部在回字的最里侧,三人在五层小楼前停住了脚步,楼梯口镶嵌着金边的整面玻璃墙,大的让人无法忽略,里面摆满了“遗照”。这种光荣榜苏成整天见,各个学校都有,上面的位置寸土寸金,比郊区的坟地都稀缺,以前他就搞不懂,这种玩意儿,丑就不说了,给每个人加个黑框,你的一生就算在此完结了。
为什么全校同学抢破头想上去?还每个学期末尾淘汰制?去火葬场定制一个,不用排队,照片想多大就多大!不香么?
三中的这个光荣榜有点特殊,形状是个金字塔,第一层一个,第二层俩,以此类推,一共就五层。瞧着略显空荡的玻璃窗,苏成心想,省排名数一数二的高中,光荣榜上只让15个人上?这坟地利用率有点低啊,这竞争得多大?
“我们学校特别注重学生的心理健康教育,全面发展,不搞那一套。”老校长瞧出苏成眼中的疑问,拍拍他的肩膀,柔情的看着他,“成成还穿着一中的校服呢,一看就是个念旧的好孩子,校长希望不久之后,也能在这里看到你的照片呢!”
苏成被叫的一个哆嗦:上个屁,少咒我!
黄校长:“陆陆在最上面好久了,也没人陪,怪孤单的,我们成成这么帅,要是能把照片贴在一起,一定很棒!”
苏成:棒你妈个头,他一个人死在那挺好的。
金字塔顶,俯瞰众生的男孩如黄校长所说,成绩鹤立鸡群,光竞赛的奖项就写了足足三行,获得的荣誉更是不计其数,一个人至少占了别人五个坟头。
学霸,霸中之霸。
苏成扫了一眼,这位学霸的长相也足以让脚下的诸位自惭形秽,利落干脆的圆寸,圆眼镜、白校服,这么土而守规矩的造型,都挡不住帅气外泄,挺难得的。
可惜学习好的苏成没兴趣,不是一类人。
高晓梅打断了校长的煽情,“黄校,没其他的事我就带苏成回班了。”
老校长眼神在二人间游走,“高老师,成成就不要安排在你们班了。”
高晓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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