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文莺抿唇笑道。
空云落千百个不愿意,可又不能将自己的醋意表现出来,只能从曲谙身边起开。他心里愤愤,早知就帮曲谙说话,不让他出来了。若是在医馆碰上文莺,他还能打发走,可如今风水轮流转,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文莺接近曲谙干着急。
文莺颇有大家闺秀风范,哪怕是坐在凉亭里,也是肩平腰正,两手交叠在大腿上,很是端正典雅。
却不难察觉她对曲谙的在意,莹莹的目光时不时飘到曲谙身上,又快速躲开。
“文小姐今日大有不同啊。”连宵道,“少了几分活泼,多了几分矜持,莫非是遇见了某位特殊的人?”
文莺小鹿乱撞地朝连宵看去,对上了对方调侃的眼,顿时脸更烫,低头不语。
曲谙一头问号,眼神询问连宵什么情况。
文莺却开口道:“安公子,你兴许记不得我了,我曾与你有一面之缘。”
曲谙道:“我知道你,小藤同我提起过几次。”
“你知道?”文莺万分欣喜,脸上都亮起了光彩。
“小藤还说你一直想见我,只是在下身体不佳,迟迟未能出面。”曲谙道。
“是我唐突才是。”文莺低头嗫嚅,“那时我误以为你是、是……”
“连夫人?”曲谙笑道。
文莺更不好意思了。
“你们俩谈情,带上我作甚?”连宵嚷嚷道,他也离开凉亭,揪着剌觅让对方下池捞鱼。还想叫周寻也来,可周寻却莫名幽怨地瞪着他,不好招惹的模样,连宵就没出声。
“谈什么情?”曲谙一脸迷茫。
文莺道:“方才我听了你作的诗,真是妙绝。原来你竟是如此才华横溢之人,实在叫我仰慕不已。可否让我誊抄一份?”
曲谙和连宵开玩笑还行,他可没这厚脸皮借古人之才长自己颜面,便老实道:“其实刚才的诗我并非原作。我至多只是会写些俗世话本……”说到这儿,曲谙不禁惆怅,他差点忘了自己是写的。然而作者这个身份对现在的他而言是一种负担,有了这个世界的教训,他就再没想过动笔构造一个属于自己的故事世界了。
“回去后我写下来给你。”曲谙笑笑,“诗人名叫杨万里。”
“你写过的话本,讲的是什么故事?”文莺依然不减对曲谙的钦慕,那蓬勃的好奇心,已然暴露了她的心意。
曲谙却暂未察觉,心想你就是故事中的人呢。他讲了他写的第一个故事。
在现世,曲谙的生命很长一段时间只有他的阿公一人,于是阿公理所当然成为他的灵感源泉。第一个故事便是以阿公为原型,写的是一个普通教师在夜晚化身武林高手除恶扬善,最后战胜阴险的雌雄双煞,与小徒弟维护世界和平的故事。
雌雄双煞是曲谙的爹妈,小徒弟则是曲谙本人。
全文都是他的主观情感。比如某天阿公训他了,当天故事的主角就会栽跟头,相当之无厘头。
他在网上发表,无人问津,只有阿公打印成书,宝贝的锁进柜子里。
“你的阿公很疼你。”文莺道。
曲谙才意识到,他全讲了到自己身上。
但曲谙的讲述太过现代,文莺无法理解许多内容,也不知他真正想表达的是怀才不遇,还是谴责父母的遗弃,又或者是在怀念他的阿公。她不敢贸言,生怕在他面前落下个不好。
“这其实是我上辈子……唔,上上辈子的事情了。”曲谙露出狡黠的笑。
文莺恍然,“你方才说的便是你的话本?”
“嗯,主题是庄周梦蝶。”曲谙道,他又向文莺解释了这个典故。
“好玄妙……”文莺道,“安公子,你懂得真多。”
曲谙摇摇头。
“小姐,原来你在这儿!”
是文莺的婢子找来了,婢子年纪尚小,声音脆生生的,“咱们那儿都打点好了,你快过来吧!”
“我……”文莺看着曲谙,面露不舍。
婢子也瞧见了曲谙,歪着头打量。对方瘦削单薄,一看身体就不好,幸好骨相精致,就算瘦也没消减他的眉目秀美,
“小姐,他就是你常常说起的那个意中人吗?”婢子道。
文莺腾地站起来,羞赧道:“阿苹,休得无礼!安……安公子,你别听她胡说!”
曲谙眨了眨眼。
“我……我先告退。”文莺脸红得要滴血,“可否还有下次,坐下与你共话?”
曲谙还记着要把《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写给她,便点头了。
文莺雀跃不已,她将自己佩戴的香囊取下,送给了曲谙,接着小声道:“我可能讨一个信物?”
曲谙身上也没带什么好东西,手边只有一个草蚂蚱算得上精致,就给了她。
文莺甜滋滋地收下了,才含蓄告别,“今日与君相谈甚喜,盼念下次再会。”
然后转脸对她的婢子笑得露出白牙。
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的空云落火冒三丈,头发无风自动,惊驰都忍不住退避三尺。
他们交换了信物,还是他编的蚂蚱,简直就像他促成了曲谙的姻缘似的!
他不要把曲谙交出去,绝不可以!
……曲谙不属于你。
这认知像冷箭一样贯穿了空云落的心脏,他自以为是的怨怒就如同一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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