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举起手机对着桌上的火锅拍了一张:“大半个月没出来吃饭了,值得发条朋友圈以示庆祝。”
这条朋友圈刚发出去没几秒钟,任望宇就给他评论了:“不仗义啊敖子,你这是拖着离家出走未遂的腿跟谁吃火锅去了,难道是我儿女婿吗?”
敖越马上想起了一个多周以前跟任望宇没能成行的饭局,看到“儿女婿”几个字之后又条件反射般地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柳思南,觉得自己好像确实有那么一丁点不仗义,便带着几分心虚回复道:“屁的儿女婿,是部门团建,师姐定的时间。”
任望宇回了一个鄙夷的表情,然后给他发了一条私聊消息:“你现在吃火锅的时候最爱涮的还是猪脑子吗?”
敖越有些摸不着头脑:“是啊,不过你能不能尊重一下人家的艺名‘猪脑花’,猪脑子怎么听着那么不像好话呢。”
“行吧,那要是我跟猪脑子同时掉在火锅里,你先捞谁?”任望宇又问。
“傻逼。”敖越忍不住骂出了声,任望宇问的这都什么傻逼问题。
“啊?小敖你说什么?”李墨师姐一脸懵。
敖越连忙摇头:“我说我一哥们儿。”
然后他给任望宇回复道:“这不废话吗,肯定先捞你啊。”
任望宇回了一个感动得痛哭流涕的表情包:“我就知道儿子还是跟爹亲。”
“不是,”敖越很无语,“那火锅你掉进去之后还他妈能吃吗,我当然先捞你了。”
任望宇没再回复,估计是被他的大实话给打击了。
几个人要的是鸳鸯锅,敖越爱吃辣,一直从红油那一格里夹菜,这家店的红油锅尤其辣,他很快就把一整瓶可乐喝得见了底,过了一会儿,他觉得肚子就有点胀,便跟李墨师姐打了声招呼出去上洗手间。
“用不用让思南帮你?”李墨师姐问。
敖越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用不用,我又不是半身不遂。”
开什么玩笑,那他还能尿出来吗?
这家火锅店的构造比较复杂,用透明玻璃隔了好几条走廊出来,敖越第一次来,不太熟悉,上完洗手间出来以后七拐八拐地就迷路了,他正想找个服务员问问,一抬眼看见隔一道玻璃墙的盆栽后面正站着李墨师姐。
敖越长舒一口气,刚要抬脚过去找她,就听见李墨师姐骤然提高的声调:“我都说了我没时间!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手头有多少事儿没时间做!我这几个周都熬了好几个通宵了!”
接连几个感叹号拦住了敖越的脚步,他定睛一看,发现李墨师姐手里举着手机,正在打电话。
敖越吃了一惊,他印象中的李墨师姐一直是和蔼可亲温柔可人的,从来没有对谁这样近乎歇斯底里地说过话。
所以说能把她惹急了,电话那头该是怎样一个绝世王八蛋阿?
第46章 你说谁幼稚
敖越正想象那个绝世王八蛋是什么样的,就看见李墨师姐气愤地挂了电话,然后抬起了头,在触碰到他视线的那一刻,她明显地愣怔了一下。
敖越一瞬间被尴尬包围了,糟糕,他会不会被李墨师姐误会在听墙角啊?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若无其事地跟李墨师姐打个招呼的时候,李墨师姐已经迅速地调整好了表情,朝他走了过来,迟疑一下,轻轻问道:“你都听见了?”
敖越想自己既不聋也不瞎,这时候再装没事就显得太假了,于是老老实实地点头。
李墨师姐抿了抿嘴,然后说:“其实也没什么,打电话的是我妈。”
敖越一怔,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墨师姐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回去跟你说。”
在那个蒸腾着火锅热气的狭小包间里,李墨师姐第一次讲起了她的私事。
“我还有个亲生弟弟,现在上高二,他出生的时候还没放开政策,我爸妈交了很多罚款。我家在一个小县城里,条件本来就一般,交了钱之后就有点儿捉襟见肘的意思了。我当时还没懂事,就问我妈已经有我了为什么还要生弟弟,她说是我爸那边的风俗,生孩子要凑一个‘好’字,就是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但是我弟弟出生以后,家里什么事都偏向他,刚才我妈给我打电话,就是逼我每天晚上抽两三个小时给我弟弟补习,这几天她已经为这事给我打了十几个电话了,但我最近真的太忙了,专业课多不说,上学期做的科研项目马上要中期检查,新媒体中心刚换了指导老师,我还要跟她沟通……”李墨师姐断断续续地说,一贯的亲和笑脸中也掺上了几分忧郁。
敖越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一直以为重男轻女这种事情只会存在于他爸爸那个年代,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有,而且就发生在温柔而强大的李墨师姐身上。
“师姐……”林臻阳想说什么。
李墨师姐摇了摇头:“没事,不用安慰我,我都习惯了。其实这些糟心事不应该跟你们说的,可能我最近压力太大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都说出来了。你们刚才说高数难,其实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事情是简单的,只不过表现出来的方式不一样罢了。”
她的话说完以后,屋里变得很安静,只有火锅汤水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
“很多年以后,你……师姐再回头看的话,这些事都会变成不值一提的过眼云烟了。”一直沉默着的柳思南忽然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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