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越背朝下仰面躺倒在自己的大床上,细小的灰尘腾空而起,在从窗外照进来的光束中飞舞。
他舒展了一下在宿舍憋屈得慌的四肢,整个人的形状在“大”、“人”、“一”之间来回切换,心情终于变好了一点。
S大宿舍条件奇差,如果说家里还有什么能让他留恋的地方,那就是这张柔软的大床,二十四小时供应热水的独立卫浴,还有宋池差不多是送到他嘴边的饭。
啧,真没骨气。
敖越小小地鄙视了自己一下,然后就抱着枕头进入了午休模式。
这一觉直睡到下午三四点钟,他醒过来的时候感觉浑身上下都软软的,整个人就像一锅小火慢炖的汤水,平静而温和。
敖越望着天花板放空了一会儿,然后伸手从床头柜上的一摞漫画中抽了一本柯南出来,随便翻开一页往下看。
要是这时候再有一瓶冰镇可乐就更好了。
在涉及到吃喝玩乐的问题上,敖越的执行力一向很强,他把漫画书反扣在床上,拿起手机跑到宋池的卧室门口喊了一声:“妈,我去楼下超市买瓶饮料!”
然后就一阵风似地冲出门坐电梯。
电梯下行的时候在三楼停住了,进来一个正要出去遛狗的老太太,看见敖越以后随口说:“哎,你是八楼那今年上大学的小伙子吧,宋老师的儿子是不是?”
敖越“嗯”了一声。
“对了,你考到哪儿去了?看你喜气洋洋的,是好学校吧?”老太太一手拽着狗绳,中气十足地问。
“S大。”敖越回答道,很想提醒她您老上周见着我的时候已经问过一回了。
从小到大,他的邻居们就没有记清过他几岁和上几年级,每次见面都要再问一次,问过就忘,都算不上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是在耳朵尖上打了个转儿就消散在风中了,连脑子都不带过的。
不过在这个世界上,也没谁有心去记对自己不重要的人和事。
老太太顺口说:“S大,S大好呀,就在本市,离咱这小区也近,看你周末都能回来呢。”
敖越礼貌地笑笑,没有搭腔。
因为宋池,他对一切中老年女性都有了PTSD,坚决不给她们任何啰嗦的机会。
老太太费劲儿地蹲下把狗抱起来,对着敖越晃了晃:“来,叫哥哥!”
敖越傻了:“啊?”
“噢,我说它呢,我想让它沾沾你的喜气儿!”老太太笑眯眯地指了指怀里的卷毛泰迪狗。
敖越跟泰迪狗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咽了口口水说:“别别别,不敢当。”
泰迪狗可能被他抗拒的神情给冒犯到了,突然奋勇一跃,“汪”地一声张嘴咬在了敖越的胳膊上,作为对他践踏狗格尊严的惩罚。
敖越还没叫,老太太倒先号了一嗓子:“啊哟!”
幸好狗咬的是敖越肩膀稍微靠下的位置,还有一层衣袖给垫了垫,狗是小狗,牙也不尖,他没感觉特别疼,撩开衣服看了一眼,只有一圈小血印子。
老太太凑过来瞄了一眼:“还行,没什么大事儿,我打听过了,咱这社区医院就有狂犬疫苗,我领你去打一个,保证没问题。”
敖越愣了一下:“您家这狗经常咬人?”
“也不算经常,”老太太谦虚地说,“这一周就咬了两个人,顶多是偶尔吧。”
社区医院地方不大,老太太帮敖越交了接种狂犬疫苗的钱,还要陪他打完,敖越看她态度这么好,也没好意思说什么重话。
不过看到闪着寒光的针头时,敖越还是稍微哆嗦了一下。
他从小就爱跑爱跳,上能爬树,下能游泳,跌打损伤是常事,他也不怕疼,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特别恐惧打针。
一想到冰冷尖锐的针头要在皮肉里穿行,敖越就感觉浑身的骨头酸软了一下。
小护士看出敖越的表情有点儿紧张,问道:“你害怕啊?”
“我一大老爷们儿,会、会怕这个?”敖越别开脸不看她拿针的手,又小声加了一句,“你轻点儿啊,我的胳膊它比较娇嫩。”
小护士扑哧一笑,下一秒就快狠准地把针扎进了敖越娇嫩的胳膊。
敖越“嘶”地抽了口气,闭上眼睛在心里安慰自己,快过去了快过去了,小敖你是个英俊潇洒的酷盖,可不能在女的面前喊疼,还不够丢人现眼的。
从社区医院走出来的时候,敖越觉得他需要补充两瓶冰镇可乐才能重新拥有一个快乐下午。
小区超市离社区医院不远,他走了几步就到了。
脚还没迈进超市的门,他就看见放饮料的冰柜前面站着一个有几分熟悉的身影。
削肩薄背,颀长高挑,是前几天上课的时候,坐他旁边那位不识好歹的神经病。
第6章 你东西掉了
柳思南正站在打开的冰柜前面寻找樱桃汁,忽然从空气中分辨出了一丝特殊的香气。
他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刚想闻得更清楚些,就听见了身后大大咧咧的一声:“是你啊。”
柳思南脸色一僵,是敖越。
他赶紧把手伸进兜里,却发现自己今天出门前换了一条裤子,忘记装口罩了。
他一着急,不小心把裤兜里的一条手帕带出来掉在了地上。
敖越这个人不记仇,虽然之前柳思南表现得很不友好,但他也没有真的放在心上,所以刚才还跟他打了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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