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辄几亿几千万眼都不眨丢出去的那种觥筹交错、笑里藏刀的聚会。
于点一听就知道他想岔了,连忙答道:“没有那么夸张啦。你还记得给我们捐大操场的那个程姓慈善家吗?他每年都会组织几场拍卖会,场合挺轻松的,连我前年都在那里拍下了我偶像走红毯戴过的胸针呢。”
古董的,于点以公谋私完成于祁云当年份的慈善KPI,坑了爸爸好大一笔钱,平时珍贵得都不敢拿出来。
何旦更默了,这回还很唏嘘:“升哥太惨了吧,在你心里永远和另一个男人做邻居。”
他这说的什么……大实话啊。
于点嘟了嘟嘴巴,反驳无能,但还是在心里悄悄说:“不一样的。”
他是理智的事业粉,偶像对他是只可远观的生物,但郁子升却不同,是他看见就想亵……呃不是,是看见就想扑到他怀里的生物。
偶像和男朋友站在一起,该花痴哪个,于点还是很有数的!
何旦:“所以该花痴哪个?”
于点:“当然是偶……是男朋友啦!!!你莫要害人!!”
何旦:“?我有吗?”
晚上,于祁云又加班,丁鸢侍弄完花草,洗手回来坐在儿子身侧的沙发上,随意问道:“这次慈善晚会,宝贝想去和偶像合影吗?”
薄迟影帝难请,但搞慈善的程家面子大,除了薄迟,多的是影后视帝想要跻身晚宴。
于点猛地抬起头来,一副被幸福冲昏头脑的模样,但很快又清醒过来,不好意思地眯了眯笑眼:“想想还是挺害羞的,我偷偷看看他就好啦。”
他可是有主的人了,要守夫道呢!
历来有人有主,有人便无主。
无主的陈奕然久违地迈进陈家大门,迎接他的是一室空寂。
老陈还在医院躺着,成昱敏去他床边献爱心,陈亦昀可能正在楼上的某间屋。
陈奕然没有太大兴致和这个没说过两句话的弟弟打招呼,虽然晚上要与他一起出席晚宴,但当人哥哥的还是计划在楼下等着就好。
坐在沙发上看杂志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身边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抬起头,意外又惊讶地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Lucy?”
他起身走了两步,扶住因为年迈而步履不稳的帮佣阿姨,皱了下眉:“你不是几年前就回家养老了?我爸又把你叫回来了?”
为了让他的大儿子回心转意。
Lucy生了一张混血的面孔,一半中国血统,另一半混的是东南亚,眼睛犹显深邃,像两颗黑葡萄。
年过六旬的阿姨摇了摇头,笑着把干瘪的手覆上陈奕然的手背,轻声问他:“少爷过得好吗?”
刚回国不久,他去看自己的高中恩师时,老爷子也这么问他。
当时陈奕然说的就是“很好”,现在也是。
Lucy看着他,黑眼珠里像是藏着两弯静水,映得出一切谎言与真实。
但她最后只是和陈奕然坐在一起,软软地问他:“那交了男朋友或者女朋友吗?”
陈奕然没忍住笑了一下。
“还没有。”他说。
同时忍不住感叹,他爸这一式走投无路的最后招安,似乎还有点用处。
陈家的老头子快不行了。
他年轻时游戏花丛,留下陈奕然的妈妈常年独居家中,花一样的生命郁郁而终,后来成昱敏嫁进来,老陈被管住,还有了个小儿子,取名陈奕昀。
那时候陈奕然的爷爷还在,不认这后来的母子俩,硬是把“陈奕昀”的大字拆掉,让他成了这一辈中的一个笑话。
爷爷看重长孙,送他出国进修,但镀金归国的锦绣前程刚铺了一半老人家就出意外没了,陈奕然想回国吊唁,却被继母轻飘飘的一句“签证不便”堵了回去。
他在澳洲一留就是十二年,一半是心灰意冷,另一半也的确是因为成昱敏不想让继子回来。
他那个父亲,临到快死,终于觉得自己对多年不闻不问的大儿子有所亏欠。
陈奕然回国瞒着所有人,但也瞒不过他们家的人。回去面对是早晚的事,而老陈在桌上看着这个与自己早已仙逝的结发妻子七分相似的骨肉,忽然生出了一丝他原本以为不可能出现的爱意。
多年互相折磨,他早已经看透了成昱敏,现在他想把陈家都给陈奕然。
可男人又不甘心这样轻易地向冷漠的大儿子示弱妥协,所以逼他相亲,用继母的手段来恶心他,又用魅力十足的糖果来诱惑他。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用对付手下的手段来驯服儿子。
但陈奕然不要他的东西。
男人也好,女人也好,陈奕然早就做好了这一生不婚的准备。
他并不畏惧孤独终老,也不在意如果遵循父亲的意思正常娶妻生子将会获得多少财产。
陈奕然从小就是孤零零地活,照顾得好自己,用不着别人施舍爱或金钱。
把他在陈家唯一的温情回忆Lucy叫回来,或许会有用处,但最终还是没有用处。
今晚的宴会,也不过只是他作为姓陈的,在出席葬礼之前最后一次帮他的生身父亲罢了。
陈奕然晓得自己冷漠,但当这个念头转出来的时候,他还是微微有些惊讶,自己竟然冷漠到了这种地步。
“少爷,”Lucy叫他,“我也不知老爷叫我回来是做什么,明天就要回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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