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世上的每个背景板都有自己的故事,正是这些故事将人们息息相关地串联在一起,构成了真实而盛大的人间。
“不要惧怕平庸。”
“也不要甘于平庸。”
彭校长告诉他们。
“这个世界很大,也很精彩,我的一辈子都囿于这座校园,但我心甘情愿。唯一的愿望,只是希望你们可以飞出这里——飞得高或者远都没有关系,只要可以平稳地抵达终途,就是帮我和我们所有的老师一起看过了这个世界。”
“带着信雅中学全体教师的寄托,祝愿各位,前程似锦。”
那天晚上,被允许参加最后一届运动会的高三学生们继续回去晚自习。
高三的楼层灯火通明,仿佛只要远远看着就能嗅到笔尖的印刷油墨与钢笔水的味道。
在初夏的夜幕中,教学楼下、几层楼的半露天长廊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
“高三加油!”
不知道是谁带头先喊了一声,高一、高二、甚至初中部的小朋友们,几千人就那么挤在走廊栏杆边、楼下小花园里,抬头看着高三的窗户,一起打开了手中的手电筒。
“高三加油!信中加油!”
“高考必胜!”
“师兄师姐前程似锦,毕业快乐!”
“加油啊,考不上清华就不要回来啦!!”
“信雅!信雅!生是信雅人!死是信雅鬼!”
“安屿学长我爱你!”
“考到哪里都好!!要开心啊喂!!!”
……
乱七八糟的笑声和呼喊,哪怕其中夹杂着些莫名其妙的话语,也不妨碍人捂着脸悄悄湿了眼眶。
不知道哪一任的校长说过,青春是喊出来的。
楼下的应援比宅舞现场还要热闹,四周全是乱糟糟的笑声和哭声,最后竟然还几千人一起在外面大合唱了一曲《追梦赤子心》。
老师们早就丢开粉笔放了自习,站到窗户边悄悄摘下眼镜揉了揉眼角。
站在人群中的学弟学妹们把所有他们知道的名字统统喊了一遍,哪怕混在喧闹中也许压根无法被听到,但也并不妨碍他们一边喊一边笑着掉眼泪,抽抽嗒嗒地拥抱着身边的同学哭得眼泪鼻涕都糊作一团。
从来没有经历过高三喊楼的于点哭得尤其崩溃,哪怕毕业班里他认识的师兄师姐只有为数不多的个位数,但他依旧还是在人群中抱着郁子升伤心得上气不接下气。
广播室的老师应景,在楼上楼下乱成一团的时候播放起了雷雨心的《记念》,当女声唱到“这个班级太傲娇/什么课都不发言”时,有人破涕为笑,有人哭得更凶。
郁子升拉着哭得更凶的小朋友哭笑不得,在熙攘的人群包裹中低下头,紧紧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拥抱住了他的小雨点。
少年人的真心和这一晚的星星一样珍贵。
被表白了无数次的安屿推开高三的窗户,在明亮的日光灯下,将撕成碎片的摸底试卷一把撒到了空中。
明明还有一个月才高考,这群上头的疯子却一个个都冲到了窗边,欢呼着将最最重要也最不重要的试卷们一起丢到了窗外。
“喂喂喂,”老师无奈地敲了敲黑板,“你们还考不考大学了!一道题就是……”
“一万人!”
趴在护栏边抢答的少年们转过头对他笑,一张张年轻的面孔灿烂得像是开在夜幕下的太阳花。
“老师放心吧,我们的错题都订正在本子上啦!”
“什么?你太鸡贼了吧!我还没订!”
小疯子们。
窗外。
短发的女生向栏杆外伸着手电筒,在被人群挤得差点松手的时候,戴眼镜的男孩子动作敏捷地扶住她的手臂,笑着和她一起向楼上挥了挥那道千分之一的光束。
裹着自己运动外套的文科第一揣兜站在楼下的角落里,正眉眼弯弯地看着今夜校园中的狂欢,突然又被那咋咋呼呼的理科榜首凑过来,拉着她转身奔入不知名的未来。
白雪的手有温暖炽热的掌心包裹,捣蛋小鬼头也垫着脚尖摇摇晃晃捏了一张星星点点的虚焦,笑着发给与他微博互关的Monica,告诉她:“信雅中学真的超级无敌螺旋棒呆!!”
无数的笑闹哭泣中,姜翟单手揣兜,淡淡微笑着在人群中侧首,望着十几米外仿佛隔了千山万水的老师,微微扬起下巴,无声地、张扬地、同时也是小心如捧着一个秘密地叫他。
喂!陈奕然。
今日夏夜星光璀璨,你我拥抱的却是三年四季,一十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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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结束的那个晚上,整座燕城到处都是脱掉校服奔跑着走在大路上的十七八九少年。
放假在家的于点和曼曼姐坐在沙发上看了一整天的高考新闻,在忍不住换到旅游卫视时,于点百无聊赖地咬着已经快没有水分但仍然超级甜的干柚子,忽然听见了女主持人念出一个地名。
“曼曼姐,别换台!”
他反应很大地站起来,嘴角勾起像今晚的月牙,眼睛也注视着天气播报中逐一展示的图片,渐渐亮了起来。
不知听到了什么,小朋友忽然尖叫一声,跑到门口捡起外套,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换好鞋,准备立刻飞奔去学校。
丁鸢抱着马尔济斯在身后着急地叫他:“宝贝,这么晚了你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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