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挑了挑眉,懒散道:“你们平时就是这么欢迎你们宋老师的吗?”
唐渺淼立刻喊道:“起立。”
大家如梦初醒地起身,桌椅板凳在地上摩擦出一片叮里咣啷。
“老——师——”
“好了好了好了,”张宜丰无奈地抬手把他们压了回去,“不至于吧,他就身体不舒服请个假,不是停职。”
课代表何旦都要哭了,为自己漂泊不定效忠无人的职业生涯。
“张老师,宋老师哪里不舒服呀?”
张宜丰倚在讲桌边翻了翻数学书,眼皮耷拉着:“急性阑尾炎,过几天就来了。”
小林子举起手:“那我们能去看他吗!”
“随你们便,”张宜丰抬眉扫视了一圈这四十来个孩子,“但别一窝蜂全去啊,去一两个代表就得了,怪吓人的。”
又不是绝症。
下课后,何旦带头冲到了七班门口,一把抓住从后门准备开溜的小卖部。
“你们班家长说宋老师什么坏话了!”
小男生苦着脸,十分不解怎么每次代替本班发言的都是自己:“我不知道啊,我家长又没参与。”
他也很喜欢宋老师的好不好。
小卖部异父异母的孪生兄弟小林子扒在门框上环视了一圈七班同学,看谁都不顺眼。
于点站在旁边,不高兴地环抱双臂:“那是谁的家长?叫出来我们对质一下!”
他们这一大群人来势汹汹,七班下节体育课,班里没剩下几个人,看起来势单力薄的。
以前喜欢过郁子升但现在觉得他就是个棒槌的七班班花走出来,也抱起双臂,不开心道:“你们想斗殴吗?”
周舟扬起脑袋:“你别瞎扣帽子!”
班花指着他们身后懒懒地靠在对面墙上的郁子升:“那你们叫他来干什么!”
校霸站在这里,不是威胁挑衅是什么!
于点更不高兴了:“谁说他是校霸了!”
他甜得要死!
班花瞪着眼睛:“大家谁看不出来!”
何旦:“……哥,姐,话题走远了。”
郁子升撇嘴笑了一下,走过来,长臂抬起,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门框顶端。
“啪”的一声脆响,走廊安静了。
他淡淡道:“所以无论是谁的家长,去校长那说了宋老师什么?”
操。
你不是校霸谁是。
在校霸无声的威胁中,大家还是从剩下的七班同学口中扭扭捏捏地知道了事情的原貌。
大概就是有家长听说学校要让年轻教师继续带孩子高三,不满意,想找校长聊聊,事先调查了一下宋然。不调查还好,一调查可不得了,好家伙,这人上高中的时候竟然陷害过同学作弊啊!
人品有问题!哪能教孩子!
“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啊!”
三班同学异口同声,要爆炸了。
“不信你们自己去问宋老师啊……”
七班同学底气全无,要吓死了。
问就问。
何旦当天中午就带着全班同学的嘱托,抱着一大袋水果跑到人民医院消化内科,在病房里当笑话一样问出了这个问题。
没有人相信宋然做过诬陷同学的事,所有人都觉得老师是被冤枉的,甚至连绝大多数七班同学都这么认为。
但是病房里,何旦哈哈哈完,空气却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何旦的笑容渐渐僵住了。
“宋老师……”
宋老师扯了扯嘴角,刚做过手术的脸色还很苍白,没有戴眼镜的单眼皮很薄,笑起来很艰难。
“是真的。”他说。
“还记得我说过的那个不敢和他说生日快乐的好朋友吗?那就是他,我的同桌。”
宋然凄惨地咧开嘴角:“他也是数学课代表。”
所以后来填志愿的时候,决定完报考师范的宋然,最后还是在物理与数学之中选择了后者。
但他也许真的不配做老师吧。
虽然当年的老师们都原谅了他,连成为校长的教导主任都愿意让他继续带高三,但是那个被他诬陷的人,还有他自己,都没有原谅当年的宋然。
不,他那时候还和爸爸姓,叫靳然。
“竟然是这样”的然。
何旦浑浑噩噩地回到学校,在座位上被同学们围绕着七嘴八舌,吵得头都大了。
“是真的!”他大喊。
“宋老师说那是真的!”
虽然没有记录档案,没有公开处罚,当年的当事人和处理的老师都默契地闭口不言,但总还是有八卦的嘴可以把真的说成假的,假的说成真的。
受欢迎的宋然其实是那个讨厌鬼靳然,根本就瞒不了多久。
一片哑口无言中,唐渺淼冷静地用食指点了点桌子。
“人非圣贤,当年的事我们不清楚缘由,不要多想。看看现在,眼下,你们都还喜欢宋老师,想让他继续教我们吗?”
大家面面相觑半晌,有第一个人点了头,很快大家都被传染了似的用力回答:“想的!”
哪里有没做过错事的人呀。
而且,大人们其实也不一定就像他们外表看上去的那样幽默、稳重,或者市侩。
放学回家,郁子升路过楼下新搭不久的灵棚。
你们还记得故事的最开始,中考前,郁子升和妈妈在路边遇到的邻居张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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