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翟按住开始活动腕骨的表哥,忍笑道:“跟我哥一样,本来要在国外念小学的,中途又回来了。”
回来不久,邻居家就搬来了一个粘人又可爱的小朋友。
绝版唱片的礼物已经提前送给姜翟了,于点咬着筷子眨巴眼睛,被郁子升捏住手腕挪开嘴唇,轻声教训他:“不吃饭别咬筷子,被人打闹碰到,戳烂你上颚。”
“……”汪皓霖有点无语,“升哥,你吓唬小孩也太有画面感了吧。”
于点心有余悸地把筷子放下来,转头看向姜翟:“你生日怎么过呀?你想去哪家餐厅吗,还是我们就在家里吃饭?”
姜翟摇了摇头,不以为意道:“在家吃顿午饭就行,我妈回国了,晚饭和她吃。”
餐桌都寂静了。
姜翟微微挑眉,抬头看见三个缄默不语的男同学,失笑道:“这么严肃?没什么,怎么说我也是她亲儿子,十八岁成年回来陪我吃个饭,看看她女儿,挺正常吧。估计又能给我一大笔钱,这回大学学费也不用操心了。”
郁子升坐他旁边撑着下巴戳了戳盘中的水煮鱼,懒怠道:“那那天中午吃什么?我想吃火锅。”
汪皓霖:“……升哥你刚才沉默就是在想菜单吗?”
于点举手:“那我要千页豆腐!”
汪皓霖:“……那我要骨肉相连吧。”
生日那天是个周六,同学们大包小包提着菜来佳蜗园做客,郁子升不爱提菜,主动抱着姜绻走在最前面。
姜翟落在最后,进屋之前电梯门开,他回过头,看见走出来的陈奕然。
大人明显着是没想到这个周六的上午他竟然没去学校上竞赛课,乍然碰见还没调整好面对的表情,但姜翟已经微微勾唇,礼貌地向他点了点头。
“老师上午好。”
听老师的话,以后只在背地里一个人偷偷叫他“陈奕然”。
姜翟是外交官的儿子,从小受的就是精英教育,纵然中道崩殂落入尘埃里,但骨子里仍然是自持与矜贵的。
一直到两人寒暄完,姜翟礼貌地站在门边等待陈奕然先走回家中,走廊上才传来另一声关门的声音。
男人背靠着防盗门,茫然想起,今天好像就是少年之前说过的,自己十八岁的生日。
不过这都是前文概要了,现在姜翟正在冬令营里吃苦呢,小妹被打包送到二姨家里,每天都被哄得和小公主似的,几乎已经不记得自己还有位亲生哥哥了。
姜翟生日那晚,他牵着妹妹回家,打开客厅的吊灯,忽然问她:“绻绻,你知不知道刚才和我们一起吃饭的阿姨是谁?”
听说“妈妈”两个字是婴儿降生后最早会说的语句,所以全世界的母亲都有着相似的发音。
但姜绻在听到他的问话后却只是漠然地摇了摇头,转身便跑去厨房拿冰箱里中午大家吃剩的蛋糕。
——“对不起。”
甚至不是为了过去的抛儿弃女道歉,佟绮华在餐厅里的“对不起”,是在双胞胎儿子哭着想妈妈打来越洋电话时,礼貌起身暂离此地的客气。
也不知道她还专门为大儿子回国一趟是为了什么。
是陪他过完十八岁生日,告诉姜翟你已经成年了,然后彻底与他一刀两断是吗。
还挺有仪式感的。
打专车把他们送到小区门口时,佟绮华坐在后座,打开车窗玻璃,漂亮的瞳孔注视着自己的一双儿女,难得地在夜色中露出些许柔和的色调。
“国外的医疗条件比燕城好很多,我知道你正在带绻绻接受干预治疗,但如果你想更有成效,可以考虑把她送到美国,我会帮你照顾好她。”
很温柔,唯独听起来不像位母亲。
姜翟客气地拒绝了她:“绻绻不需要一个陌生的阿姨,你按时打钱就可以。”
他补充道:“你或许不欠我,但这是你欠她的。”
车窗后漂亮的面具是怎么破碎又怎么强行粘合的与自己再无干系,姜翟抱着妹妹回了公寓,又突然有点后悔,因为佟绮华说的西海岸的医疗条件。
但姜绻不愿意。
姜翟蹲在夜幕里,悄悄地、近乎卑劣地松了口气。
虽然但是,他只有妹妹了。
冬令营要对外屏蔽联系,在姜翟全封闭集训的第四天,信雅与明礼的校级篮球比赛在信中荔台校区展开。
明明是周二工作日,来的观众却很多,西式的贵族校服与黑白的运动外套阵营分列,于点曾经属于前者,但他现在却在后者的包围中生出令人安心的归属感。
场上的两个队伍于点自然更熟悉他当经理“伺候”的这群少年,但是明礼那边也有几张熟面孔。
他们上场的时候于点还有些惊讶——他本来以为陆间会和初中一样,仍然是校队的小前锋。
“点点,那边有没有你认识的,过去打声招呼,等会儿被我们虐了别记恨。”
安屿披着外套站在他旁边,微微俯身,悄悄话前半段像是要他做间谍,后半段却又欠揍得要命。
郁子升现在都懒得管这骚包了,只要不在自己面前现眼,安屿动不动叫声“点点”调戏可可爱爱小经理的行为他基本可以做到无视。
于点有点无语,但还是点了点头回答:“认识两三个吧,但没到打招呼的程度。”
他看向安屿:“学长,比赛都快开始了,你怎么还站这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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