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回话。
于点眨了眨眼,转过头,惊诧地发现郁子升周身的气息几乎阴沉到了可怕的地步。
他下意识地重新握住了少年紧紧攥在一起的手心。
“子升哥哥。”小朋友的声音软得像棉花糖,顷刻间便包裹住了他压抑的呼吸。
消消气,消消气。
于点眼睛弯弯的:“没关系啦,我也没有特别喜欢他,刚准备好好喜欢就被打断了,没受什么伤的。”
姜翟在的时候,明礼对于于点来说是一所很有趣很适合自己的学校,后来姜翟离开了,于点自己一个人和这个环境有点处不来,到最后也不算和解。
但就像姜翟说的,小朋友是个聪明的小朋友。
除了陆间的“背叛”让他难以接受了一段时间,而后附加的那些闲话与白眼,对于点来说都是不痛不痒的小意思。
而也是在与陆间擦肩而过心中却毫无波澜的一刻,于点才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是真的长大变坚强了。
也蛮好。
当小朋友很幸福,但长大的感觉也是奇妙的。
虽然这感觉他没有任何人可以诉说,但点点自己在心里会有一点小骄傲——我很厉害呀。
你说呢?
伊甸园里的亚当之子永远都是一个干干净净的小朋友。
郁子升反手摊开掌心,轻轻握住了于点细白的指尖,垂下的眼神很深,也很温柔:“嗯,你很厉害。”
“所以……”于点侧过头,“这次我真的不会再躲你啦。”
他不好意思地歪着脑袋眯了眯笑眼:“你还追我吗?”
我们都知道,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
但是在此之前,让我小小地贪心一下,再多体会一下被好好喜欢的感觉好不好。
郁子升微微挑眉,淡笑着看向头顶的银杏树冠,客气礼貌地与人打商量:“现在刚入冬,那就追到明年春天吧。”
这听起来也太没诚意了吧。
于点不开心地想把手抽回来,但却被人反应极快地捏住紧紧地藏在了掌心里。
他侧过脸,红着耳朵讨价还价:“陆间追了我半年。”
……这龟孙子,还他妈挺能耐。
郁子升若有所思:“那确实是不能输,我是从夏天开始意淫你的,那就再追到夏天吧。”
“夏……”本来还想骂他算计得有零有整的于点震惊地扭过头,“你说你从夏天……”
“雨点。”
郁子升松开他的手,忽然站起身来,揣着衣兜倒退两步,抬起手臂原地跳了一下,干净利落地捞下银杏树的最后一片扇叶。
他递给于点,嘴边噙着叹息般的笑意妥协。
“夏天不行就秋天,秋天不行就冬天,或是来年春天……总有一天你会可怜我,对不对,点点?”
对吗。
叶子黄了,叶子红了,叶子落了。
天气凉了,天空远了。
这一次,是红了耳朵的雨点点了点头。
#
初冬天寒,少年人衣衫单薄不觉,在成年世界摸爬滚打了许久的大人却连走廊上几步远的冷空气都受不住。
陈奕然捏着手里的东西推开家门,长舒一口气,将自己锁在了地暖蒸腾的室内。
他有条不紊地将东西放在玄关柜上,换鞋,挂外套,进门喝水,找到眼镜,准备回书房工作。
但在拧开房门之前,他的指尖在木制的门锁上停留两秒,终究还是被一声纠结又茫然的叹息收了回去。
他拖着步子,重新回到玄关,在花瓶的身后捡起了刚才姜翟送给他的“礼物”。
——“陈奕然。”
少年靠在卧室门边懒洋洋地叫住他,并在大人冷淡的回眸中从容笑着改回尊称。
“老师,初赛的成绩在下个月我生日之前会出来,到时候,如果我进了决赛,你可以答应我一个愿望吗?”
明明考的是化学,他却厚着脸皮来找美术老师讨奖赏。
捏着纸张边缘的指尖漫不经心地签过价值几千万美元的合同与辞职书,但不知怎的,现在却丢不开一张来自高中周末竞赛班的满分试卷。
半透明的垂纱被风鼓成一面风帆,陈奕然意兴阑珊地转身去阳台关窗,假装自己没有注意到有那么片刻,他几乎失去了引以为傲的心跳控制力。
时针再往前走,滴滴答答,当鎏金色的黄昏降临燕城,于点在家中的花房里回想起某段回忆,唇角弯弯地出神,险些将耐旱的夹竹桃当场浇死。
本想偷偷来观察他的丁鸢见到这一幕,惊呼一声从小朋友手中接过水壶,及时救小桃于危难之中。
于点从上个月玩桌游时子钰姐姐偷偷告诉他“郁子升其实很会吹葫芦丝”的笑话中惊醒,唇边的梨涡依旧深陷颊窝,拼了命也藏不住分毫。
丁鸢新奇地看了他一会儿,小声八卦:“宝贝儿,你有情况呀?”
“……”于点谴责地看了她一眼,“妈妈,我不早恋的。”
丁鸢无聊地“哦”了一声,转身给其他的盆栽浇起水,雨露均沾。
过了半天,于点果然主动凑了回来。
丁鸢若无其事地竖起耳朵,却听见儿子小声害羞道:“……妈妈,你能给我请个葫芦丝家教吗?”
丁鸢:“……?”
城西,燕城某知名试点开放小区内,到了饭点的无数扇窗户敞开,大人们此起彼伏地喊着五花八门的小名比着赛呼唤大冷天出去疯玩的孩子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