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早已有了男人的体魄和力道,粗重的呼吸炽热又浓烈,身上夹杂着沐浴后的湿气,黑袍也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在两人的拉拉扯扯中滑落下来,右侧直接露出了一大片结实硬朗的胸膛。
赵连雁单手把她作乱的胳膊禁锢住,长腿从她身后一勾,轻轻松松就和她黏在一块儿了。
他把脸靠在江漾的颈侧上,鼻梁一下没一下的剐蹭着她的锁骨,声音透着点悲凉气儿:“连……连在幻觉里都要推我走吗……”
原本令人心悸的气势变得软化,他像是某种犬类一般在她身上磨蹭着,被水濡湿的眉毛雾蒙蒙的,整个人又脆弱又无助。
江漾挣扎不得,只得口上厉喝道:“赵归林你醒醒,你不是号称千杯不醉吗,我是活的,活的!”
“你在什么啊——放开我!”
赵归林不愿意听她嘴里冒出骂骂咧咧的话,脑袋直接蹭上去,想要赌住她喋喋不休的嘴。
他吻上她柔软的唇,湿润又细腻,是熟悉的清甜,他正迟疑这个幻觉也太真实了些,舌尖就突然一痛,溢出了丝缕的血。
“我看你是真的疯了吧!赵归林!”
江漾趁他愣神那一瞬将他推开,退了几步,靠在墙上,拿手捂住自己的唇,满面的不可置信。
赵连雁踉跄着摇了摇头,喉咙滚动几下,眸光才定定看着她,喉咙晦涩不堪:“你怎么来了?你不是早早就嫁给别人了吗?”
声音竟带着莫大委屈和一丝怨气。
这语气和字句着实可笑了些,江漾用力抹了抹嘴,讽刺道:“怎的,只准你赵小将军一言不发了断情意,却不准我这被抛弃的小娘子嫁与他人?这世上可没这个理!”
江漾皱眉看着他,觉得奇怪:“你现在摆出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又是给谁看。”
一盏孤灯,对影两人。
赵连雁沉默看了她好半响,忽的凄凄一笑,磕磕绊绊的把屋内收拾了一番,坐在凳子上倒了两杯酒。
而后举起一杯,递给江漾。
江漾抿抿嘴,接过了酒。
她只嘬了一小口便不肯再喝了,这酒太烈,很能醉人。
赵连雁靠在桌上看她,江漾的眸子很浅,像是琥珀,清透如同山涧的溪水,单纯的一眼就能望到底,和她的人一样。
他突然问:“漾漾,你知道战场是什么样吗?”
战争对她来说是一种陌生的词汇,她从小到大,见过最大的争吵,便是江言成的暴力行径。
是一种被保护的很好的天真,江漾去过哪呢,她渴望山川大河,可她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就是尚京的郊区。
她摇了摇头。
赵连雁便一笑。
国泰民安,太平盛世,安定又幸福的生活,从来都不是他们的。
赵严正如同一道擎天巨柱一般立在国土边缘,他们这些边关将士们守住了风雪,守住了敌军侵袭
,也守住了尚京城内的金玉锦绣,纷华靡丽。
赵连雁又问:“漾漾,像你们这种养在皇城跟脚下的小姑娘,是不是连流民都没见过?”
江漾又迟疑地摇了摇头。
“那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说分离,为什么要把你推开。”
他的声音萧瑟又轻缓,带着山雨欲来的气味儿。
江漾握拳的手紧了紧,抬眼看他,声音滞涩,问:“为什么……”
赵连雁缓缓起身,走到她面前,弯了弯腰,直视她清棱棱的眸子,而后轻轻抱住了她。
他在江漾挣扎之前先道:“我不做什么,我就抱抱你。你听我说几句话,就几句。”
江漾垂着眸,没有再躲。
她半靠在他的肩膀,这个角度,抬眼便能看见他凸起的喉结,如刀削一般的下颌,线条流畅又利落。
昏暗的烛火摇摇曳曳,晃荡出细微的影子,寂静而又萧瑟的夜里,窗外微风抖落梨花的簌簌声,都能听得分明。
他的声音悠长,又低沉。
“你知道战场上多可怕吗,血染成河,遍地残肢。你随便在地上踢到一个脑袋,可能都是昨日一起喝酒的战友。”
“前锋之上,无数人想要我的命……”他脱下自己的衣服,把江漾的手牵起来,从肩膀狰狞的刀伤,滑落至胸膛的箭创上。
没有了衣物纱布的阻隔,浓烈的血腥气迎面而来,钻进了江漾的鼻孔。
“这道箭,若不是被胸肋抵住,便能插进心脏。这道斧痕,如不是我先一枪戳烂了噶尔将军的脖子,他的斧头便能把我整个人劈成两半……”
江漾的手颤巍巍地抖着,轻轻地摸着那几道渗血的伤口。有些凹凸不平已然生痂,有几道外面的肉甚至还是绽开的,令人心惊。
赵连雁擦掉江漾眼上不知何时落下来的泪,缓缓道:“他们的血又臭又腥,一场仗下来,都会黏在盔甲上,渗进衣服里……”
他捂住江漾流着泪的双眼,缓缓道:“我都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的了,你怎么就不见了呢。”
“不该这么快的,我不过走了一个月,你就嫁了人,那我在你心里算什么……”
他肝胆俱裂,声音悲怆:“我拼了命的带兵把蛮寇赶到山脉,就为了逼他们弹尽粮绝,能早点回来。”
“我又拼了命的不顾伤势,忍受了八天马车的颠簸钻心之痛,也是为了能早点回来。”
他顿了片刻,深吸几口气,问道:“可你告诉我啊,漾漾……你为什么不能稍微、就稍微……多等一等我。不过一个月你就嫁了,你是在、在侮辱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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