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入肩膛时,宗仁浑身都晃了一下,只是他神色平静,不见任何异样,他是心甘情愿让她,“姐姐,我好想赢,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赢过,赢了你就可以留下来陪我了。”
“可是我没有办法赢,因为你会不高兴,你不高兴,我就不高兴了。”
让曲昭明知不敌却取胜了。
让她赢,让她自由了,让她可以卸下责任的担子走了。
“——啊!”曲昭眼眶灼热不已,她的身影一晃,消失在密林之上,躲在枝干里不敢见人,莫邪沾染上的血迹顺着剑尖一滴一滴淌落。
曲昭捏紧拳头,憋着一口气,碎碎念道,“女侠有泪不轻弹,掉皮掉肉不掉泪。”
“我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女人,冷酷无情的女人是不会哭的......”
不行!忍不住了!曲昭一把一把抹着眼泪,最后抱着裤腿嚎啕大哭起来。
第51章 尘封往事05 好痛,我都要痛哭了。……
天将明时, 风雪停歇,密林里一颗树轻微晃动了一下, 曲昭顶着红红的兔子眼睛,唇畔抿着,行动谨慎,做贼一般飘了下来,可不能让别人知道女侠哭过,女侠是不会哭的!
曲昭缎靴踩在混着枯叶的积雪上,正欲离开时,就发现有个白袍带血的身影屈着膝端正的坐在树底下, 即使受着伤,腰杆也挺的笔直,他浑身都覆了层薄雪, 连翘睫毛上都挂着冰霜, 瞧着是一双黑眸静静的看着她, 唇色淡极, 嚅了嚅似乎想要对她说些什么,最终却没有说出口。
奈何曲昭凭借他的口型判断出了他想要说的话:我什么都没有听见。
意思是没有听见她哭。
曲昭:“......”你还不如不说, 说了不就是欲盖弥彰吗!自己坐在树底下偷听别人哭, 还有理了!滚啊!
曲昭赶忙绕开他,步履轻快的往外走, 清了清嗓子,得意的说道,“走咯, 愿赌服输啊,姐姐回塞北咯!”
只是她的脚腕一下就被一只白皙的手攥住了,宗仁攥的很紧, 嗓子有点沙哑,“姐姐,我一定愿赌服输。只是我受伤了,你能不能先送我回京一趟。”
“不要,不帮,别碰我,别跟我说话。”曲昭不欲与他牵扯过多,用力收回脚,一路迎着清晨朝阳升起的方向西行,背着黑剑很快就消失在密林里,留下那道落寞的视线。
曲昭走到黄土大道上,远远的瞧见伫立在晨曦里的大理寺,红门庄严,清风殿上屋瓦高翘,左右分别立着威仪的玄武石像,她只瞥了一眼,就拐上了官道,莫约又走了两里路,出现了第一个驿站。
因为恰逢年节,驿站里冷清无人,留守的侍女在前台打了个盹儿,见曲昭在这个团圆的节日里孤零零一人,连说话都爱怜了几分。
在曲昭坐在店里用膳的时间里,店外又刮起了风雪,她沉默的夹了一筷子侍女刚端上来的饺子,放进嘴里时,原本热腾腾的饺子已经变得只有余温。
坐在前台的侍女望了眼外面的风雪,俯身往自己脚边的炭盆里添了两块新炭,把已经冻的发红的手放在周围烘烤,“好冷啊,姑娘,这天时不宜出行,要不您今日就留宿在驿站里吧。”
曲昭问侍女,“这天时怎么了?”
她瞥了曲昭一眼说道,“京城每年这种天时都会有人被冻死,街边的弃儿啊,衣不蔽体的农夫啊,便是寻常百姓也要一起围在炕上避寒才行......我可不是为了赚你这点钱,您住不住我都是领死月俸。我唯一的私心是今夜跨年,我想要一个人陪我跨年,不然我就太孤独了。”
曲昭眼神暗了暗,她给自己到了一碗茶水,冷冰冰的涩茶灌进喉咙里,继而从衣襟里摸出一锭银子放在前台,“我不能陪你跨年了,这一锭银子刨除饭钱,余下的就当我给你的小费,过几日你去成衣铺买匹厚实的布料,年后可不要挨冻了。”
“这怎么好意思.....”那侍女红着脸,尚未把银子推拒回去,视线里就已经不见曲昭身影,她像疾风一般刮走了。
曲昭懊恼跑回那片密林里,原本倚在树根旁的人几乎要被白雪皑皑给埋在里面了,她愤怒的扒开盖在宗仁身上的那些积雪,“你他妈是傻逼吗!自己不会回家吗!”
宗仁阂着眼,翘睫毛颤了一下,却没有回答曲昭。
曲昭探了探宗仁的鼻息,说是气若游丝也不为过,她又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滚烫一片,那一瞬,曲昭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命中劫数,完全没有办法丢下不管,看他一眼就会心生怜惜。
曲昭沉沉的吐了一口气,手脚并用把宗仁背在身上,安慰自己道,“昨夜若他不突然收回内力,我本无法攻击到他,我猝不及防是刺了他肩膛一剑,可是伤口不深且不再要害位置,他完全可以自行回京疗伤,结果他为了偷听我哭,自己坐在树底下冻坏了,还要我背回家,完全是他的错,他就是在这里搞我!”
曲昭越想越气,简直都要忍不住提着宗仁衣襟把他丢进村里最脏最臭的猪笼里浸着,她忍了忍,想着把他丢回自己府邸里,也算是功德一桩了。
只是原本没有反应的人的手指忽然就动了动,缓慢的抬起来,揪住了曲昭的束衣一角,苍白的薄唇动了动,他虚弱的说道,“不要回家......那里不是我家......带我去詹子骞的府邸。”
已经快走到大理寺卿府邸的曲昭:“......”
也不知道谁给惯的,他真以为他说什么她都会听吗!气死了!真当她是夫管严吗!曲昭咬着牙,又跑了三条街把宗仁背去了詹子骞那座鼎鼎有名的富贵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