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沈锦薇还保持着原先的姿势，看着输液管里的药水一滴一滴地下来。昨晚她突然见红了，医生说有先兆性流产症状，开了药，让她保持平和的情绪，不要有大的情绪起伏。她睡了一觉，刚醒，然后就一直这幅样子，呆呆地看吊瓶里的水，也不说话。
    陈小梨拿着保温盒进来，“刘博远特意去中餐馆买的粥，喝一点？”沈锦薇点点头，伸了另一只手要拿，被她拦住，“我来吧，怕你拿不住勺子。”
    沈锦薇虚弱地笑了一下，“不至于。”
    陈小梨喂了她两口，好似随口道，“你真要把孩子留下来啊？”
    “……我不知道。”
    陈小梨又道，“哎，你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不？”
    沈锦薇摇头，她从不主动交朋友的，当初也是陈小梨先和她说话的，那会儿她俩同班都两三个月了。
    “你小时候就很漂亮了，一进班就成了全校闻名的人物。但是你人缘却不好，男生你不爱搭理，女生你也不主动搭理，一直独来独往的。可你那会儿穿的用的都是很好的，家里司机来接你也是开的豪车，所以也没人敢欺负你。”
    “后来，开家长会，大家知道我是孤儿了……”沈锦薇也想起来了。学校里的家长们非富即贵，认识沈重明的也不是少数，一来二去，大家都知道沈锦薇是他从孤儿院收养的孩子了。
    “小孩子都是直接地坏，专往人疼的地方戳。我当时不明白，其实只要你态度好一点，哪怕是装作合群的样子，他们也不会嘲笑你了。”陈小梨想到这里，还是不自觉地皱眉，“后来调座位，只有我愿意和你一起坐。我问你，你为什么不和大家交朋友？”
    “我说，因为没有什么朋友是永远的，迟早都会分开。”沈锦薇接上去。
    陈小梨叹气，把吃完的饭盒拿回来，“所以，你终于有了一个永远不会和你断绝关系的人了？”
    沈锦薇看着陈小梨，有些委屈，“我知道这很傻……”
    “你这是错了。”陈小梨眼眶都酸了，“你以后会有正常的家庭，到时候你想生几个生几个，那才是稳固的，幸福的人生！”
    “可我已经错了……”沈锦薇的声音发紧，喉咙仿佛被堵住了。
    “那就不能一错再错！”陈小梨握了她的手，“我妈跟我说过，人生的每个阶段都应该做该做的事。万一你将来后悔了，这个孩子怎么办？再送去孤儿院？”
    沈锦薇哭得直抖，她不想的，“可是我已经错了……已经回不去了……”
    她一直都没有跟陈小梨说，自己有多羡慕她。据说陈爸爸的老家是出了名的重男轻女，计划生育最严格的时候，每家都生两三个，不生出儿子绝不罢休。当初陈妈妈生陈小梨吃了苦，陈爸爸说不生二胎就不生二胎，携妻带女离了老家自己奋斗，势要让老家的人瞧瞧女儿一样可以很出色。陈小梨从小就没吃过苦，但又不是那种不知人间疾苦的。她的父母几乎将所有为人处世的道理都交给她了，同时又保护了她的善良可爱，和她在一起，沈锦薇觉得自己都是暖的。如果她也有妈妈教她，她是不是就不会走错路了？
    沈锦薇压抑的哭声穿过门板，传至门外，沈重明面色沉重，不敢开门。身后三步远处的陈丰真想立刻埋到地底下，这种事情不好办啊……
    沈重明坐到旁边的座椅上，不知道在想什么。陈丰忖度老板的心思，道，“要不要先把那个小畜生找出来？”被沈重明奇怪地看了一眼，他也不说话了。
    一坐一站，两厢寂静。等了20分钟左右，陈小梨从里面出来，鼻子眼睛都红红的，看到两人吓了一跳，先叫了声沈叔叔。
    沈重明先跟她道了谢，再让陈丰送她回去休息。陈小梨见他来了，也就放心了，沈重明的话锦薇总该听的。
    沈重明深吸一口气，开了房门。沈锦薇应该是哭累了，闭着眼睛休息，床头的加湿器静静地工作。他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坐下，仔细端详她，瘦了许多，眼眶都有些凹陷，长长的眼睫还是湿的……
    没忍住，叹出声，把床上的人吵醒了。沈锦薇一睁眼，以为自己在做梦，等沈重明拭去她的泪痕时，她才惊觉不是梦。
    她的第一反应是害怕，“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不吃药的……”和沈重明上床是一回事，怀了他的孩子是另一回事，她最怕的就是惹怒了他。现在的她已不是那个敢拿自己做交易的人了，人越大越胆小，是真的。
    “是我不好，叫你遭罪了。”
    这话的意思就含糊了，沈锦薇不懂。
    沈重明便给她解释，“我原先与你说过，不会害你。所以这次，我们把轨迹调到正确的道路上吧。”
    沈锦薇抱着被子摇头，“可是我只有他了……”
    “你也知道这是错的，对不对？”
    “爸爸，求求你，我只有他了……”大大的眼睛迅速聚起泪水，她都看不清前面的人影，也看不清面前男人眼底的伤痛。
    沈重明活了将近四十载，从未有过此刻的心痛。就算当年被家人背叛，他更多的是失望和失落，今日却是钻心的痛。仿佛有一把锤子，在他心上一下下地凿，直凿得他头脑发蒙。他不敢跟沈锦薇说实话，这个孩子留也留不住。因为她年纪小，医生只与监护人详细说明了情况，因为母体虚弱，胚胎发育不健康，最多只能保五个月。何况昨晚已经出现了先兆性流产症状，胚胎随时可能停止发育。他的心情从一开始接到电话的惊喜，再担忧，最后彻底变成悲凉。沈锦薇可能猜不到，他有多么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如今又是怀着多么沉痛的心情劝她放弃这个孩子。
    沈重明把她摁在胸前，沉声道，“你还有我，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沈锦薇安静了些，默默地流泪，“你不喜欢我的孩子……”
    “不是，我很喜欢，但他来的时机不合适……而且你身体不好，不要冒这个风险，好不好？”沈重明眼睛往上看，同时咬紧后槽牙，不让她听出声音里的异样。
    “可我怕他不会来了……”
    “不会的，等我们准备好了，他还会来的……”
    “你保证吗？”
    “我保证。”
    沈重明环在锦薇肩上的手背，被一滴泪打得生疼。
    作者有话说：гōυщеййρ.ме最近虐点低，一边写，一边流泪……
    有点虐的就这么一丢，后面就好了，ღ(   ′･ᴗ･`   )比心
    гoυωěńńρ.м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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