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他有些不忍心。
张阑楚的信上如同唠家常般讲着战事,殊不知这些平静的话语后挥洒着多少热血。
瑛华咬唇道:“就算我不说,我怀孕的事也会传过去的。”
她很想与张阑楚分享这个喜悦,然而夏泽态度强硬,最后只得作罢,赏给他一个亲绣的荷包,派人送连信一起送往萧关。
然而两个月后,镇北王妃登门拜访,照张阑楚的嘱咐送了小孩的衣物和玩什。
两人嘘寒问暖的聊着天,王妃说她这胎应该是个男孩,肚子是尖的。送走王妃后,她拿起小衣裳看了许久,又亲自将它们收起来,挺着肚子来到院中。
又是一年春天,繁花盛开,满院沁香。
不知萧关那边有没有花,开没开。
四月的时候,瑛华看完折子后头脑发昏,不小心摔了一跤,身下见红险些早产。夏泽怒极,将奏折全都扔回了宫里,责令她在床上躺着。
瑛华这次也吓坏了,老实待着哪里也不敢去。好在孩子坚强,在肚子里又挨了一个月,发动这天虽然没足月,但也没什么大事。
瑛华有些难产,阵阵痛吟盘旋在侯府上空。夏泽焦急的在廊下来回踱步,后背衣衫都浸湿了。
不知过了多久,房里忽然没动静了。夏泽慌了,正要推门而入,翠羽急匆匆跟他撞了个满怀,“恭喜驸马!母子平安,是个小侯爷!”
屋里人收拾完,夏泽才被放进去。
孩子很小一只,缩在绯红襁褓里,哭声像小猫一样,细若未闻。他抱在怀里仔细端详,眼睛像她,鼻子像她,嘴巴像她,处处都像她。
生的真好。
寝房燃着绢灯,明亮适宜的光线下,男人一张俊脸上满溢着柔和。瑛华的心跟着暖了一下,虚声道:“给我看看……”
夏泽半跪下来抱给她看,她却失望蹙眉,“这么丑?”
“谁说的。”夏泽不服,温柔睇着自己的崽儿,“我们的儿子最好看了。”
一旁的稳婆笑着安抚道:“长公主殿下是初产,可能不太清楚,其实小孩子生下来都是这样,奶几天就漂亮了。”
瑛华半信半疑,她明明记得小侄子出生的时候没这么丑。余光瞥了一眼红扑扑的小孩,她撇嘴道:“夏泽,你快把他抱走,又小又红的,我害怕。”
她还没有适应当母亲,夏泽无奈笑笑,将孩子交给了等候多时的奶娘,“你们劳累了,侯府有赏,去领吧。”
“是,多谢侯爷,多谢长公主!”
屋里忙活的一群人退出去后,夏泽半跪在床下,在瑛华脸上啜了好几下,“谢谢你,给我们生了一个这么可爱的孩子。”
回想着方才撕裂般的剧痛,瑛华委屈道:“你可要好好谢我,我半条命都快没了。”
“我会好好爱你,爱孩子。”夏泽微微俯身,两人额头相抵,“我会永远守在你们身边,护着你们,为你们遮风挡雨。”
末了,他阖上眼,有温热滴落在她面颊。
“我爱你……”
瑛华出了月子就当起甩手掌柜,忙得不亦乐乎。夏泽是个爱孩子的,只要他闲下来,孩子几乎黏在他身上。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父慈子孝变成了鸡飞狗跳,四岁的沈靖弛快要把夏泽气死了。
这天夏泽布置了功课,让夫子好生的教习。待他走后,沈靖弛原形毕露,夫子按不住他,人一溜烟就跑没影了。翠羽和几个丫头在后面追,一行人吵吵闹闹就到了后院。
盛夏时节,沈靖弛非要上树抓知了。
这小子随了他爹,身子麻溜,几下子就窜到树上。翠羽赶紧在下面喊:“小侯爷,快下来!上面太危险了,摔下来就惨了!”
“不下,我很厉害的,一会揪俩知了给你玩!”沈靖弛像个小男子汉似的,头上一层汗,闷着头往上爬。
翠羽一看这还了得,想出去找护军帮忙,余光却忽然瞥到一个身穿绯红官服的男人,从月洞门转进来,气场冷寒如冰,让人想退避三舍。
她暗叹完了,向沈靖弛挥手,小声说:“快下来,你爹来了!”
“你说什么?”沈靖弛眨眨眼,“我听不见!你大……”
他说不下去了,抱着树一阵哆嗦。
树下,夏泽气宇轩昂的走到翠羽身边,怒火在眼底熊熊燃烧。夫子打报告,今天他特地杀了个回马枪,正巧逮了个正着。
“沈靖弛!你给我滚下来!”
一声怒吼底气十足,吓得在场所有人都缩了缩脖子。
沈靖弛趴着不敢动,夏泽气不打一处来,“不下来是吧?好,等我逮到你,有你好看的!”
一见当爹的生气了,沈靖弛吓得继续往上爬,没命似的,以为这样就能逃脱他的魔爪。
翠羽在下头扶额,心道小孩子还真是单纯,这样瞎折腾就能躲开惩罚了?她对沈靖弛讲了很多遍,他爹曾是禁军数一数二的高手,让他老实一些,没想到这孩子就是不听。
这下好了,免不了又要吃一顿海揍。
“浑小子!”夏泽怒斥,借力树干纵身一跃,轻盈落在沈靖弛旁边粗壮的树枝上。
小孩吓了一跳,摔下去之前被他揪住了衣领,两人一起平稳落地。
体验了一回飞的感觉,沈靖弛将捂住双眼的手拿开,雀跃道:“爹!你真厉害,再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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