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一查,真是让我开了眼界。”瑛华抬手支颐着下巴,“没想到王尚书如此光明磊落,刚正不阿,内里却是败絮其中,隐藏的好深呀!还要让我念上一念吗?”
话落,一本写满他罪状的折子又落在王怀远眼前。王怀远扫了一眼,就见上面写着良田千亩,钞八十万锭的字眼,顿时头冒金花。
事情已经败露,王怀远自知罪孽深重,觳觫伏罪:“殿下!臣兢兢业业治工几十年,无奈两边蛀虫太多,慢慢就被拉下水了,无法独善其身。”他老泪纵横,“臣愧对江山社稷,罪该万死,臣愿伏法!只不过臣家中还有八十的老母,下面还有孙儿,只求殿下网开一面,留他们一条生路,来生臣为殿下做牛做马!”
他自自铮然,诉说着官场沉浮的无奈。初入朝廷时,他想着励精图治,效法贤臣,然而浑水当中,谁又能真正做到两袖清风,大多是个阴阳人而已。
静谧袭来,偶有粗沉的啜泣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
瑛华觉得气氛差不多了,便幽幽道:“识人识本,王尚书是个拥有雄才大略的人,为官数十载,功勋是有的,尤其是所修水利,造福我千秋百代。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可以给你一个翻身机会,就是不知道王尚书看不看的上我?”
季康已经提前招安过他,王怀远一听,绝望的眼睛中生出了一丝光亮,“当初是臣有眼无珠,愧对殿下的赏识。若殿下能给臣戴罪立功的机会,臣定当唯命是从,已报恩泽!”
“王尚书,虽然你当初打过我的屁股,不过我也不是小气人。”瑛华旧事重提,夏泽无奈的看她一眼。她话锋一转:“那就这么说定了,实值我用人之际,惜财如命,这些破事我可以给你兜下,你得记住你说的话。不过……你也太过分点,名下那么多宅地良田,委实不好处理。”
这话说的耐人寻味,王怀远心明眼亮,顿首道:“臣愿将一切赃物上交给殿下,明日就让老陈把所有田地府宅,还有这间青楼都过给殿下。”
跟聪明的人打交道就是省心,瑛华阖上折扇,心里盘算着公主府的进账。没人会跟钱过不去,她一样不能免俗,争权夺利哪里少得了金钱这个筹码,多多益善。
“还有个人我要交给你,”她击掌三下,“算是你站对位置的奖赏吧。”
门应声而开,进来两个男人,其间驾着一个瘦削的女孩,穿着质地普通的撒花罗裙,容貌秀丽,眼睛写满了惊惧。
“这是……”王怀远直身打量这个女孩,越看越觉得眼熟,大惊的站起来,扑上去拉扯她的袖子。女孩吓坏了,任由他将袖子拽起来,漏出一截小臂,其上大片的鲜红胎记颇为显眼。
“小敏!”王怀远喜极而泣,一把抱住她,“你真是小敏,我的女儿啊!”
中年男子高声哭泣,没有什么比骨肉相逢更让人为之动容的事情。
瑛华挑了下眉梢,徐徐道:“王尚书,令媛嗓子被毒哑,以前的事也记不清了,但身上胎记准确。她在京郊嫁了一位小商,生了两子,日子过得还算和睦。不过这么近的位置,王尚书多年来竟然找不到,其中倒是古怪。”
王怀远一听女儿颠沛流离,忿忿咬牙道:“想来是我那个婆娘从中作祟!”
“这就是你们的家事了,我就不多参与了。女儿给你找回来了,别忘了你的承诺。”
“是!”王怀远松开女孩,跪在地上重重叩首,“殿下的大恩大德,臣谨记在心!”
瑛华满意的点点头,多亏了聂忘舒没有放弃,费劲千辛万苦走访数月才找到了蛛丝马迹,对王怀远这种骨子里硬气的人来说,心服才能臣服。
她说:“这里污秽,先把王家小姐带下去吧,好生送到府上,你们父女回去再聊吧。”
女孩离开后,瑛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行了,就这么点事,说开就算了。”
在她的示意下,夏泽躬身捡起账本和奏折,掏出火折子,就地焚烧。火苗随之浓烟窜起,灼灼映在人的眼瞳中,所有的罪证化为青烟漫天而去。
王怀远愣了,本以为公主会一直捏着证据,没想到就这么轻而易举的销毁了。
“本宫也累了,先告辞了。”瑛华冲他笑笑,随后又看向全程目瞪口呆的张阑楚,“醒醒,该走了。”
张阑楚这才回过神来,旋即站起来,跟在她后头往外走。
路过一直叩首的陈金生时,瑛华忽然又停下了,躬下身,自皂靴边缘抽出一把锋利小巧的匕首,迅疾刺入了陈金生的脖颈。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血如喷浆似的迸发,奈何陈金生用力捂也是徒劳。
须臾的功夫,他就倒地抽搐,圆睁着一双眼,魂归天际。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唯独夏泽神情微讶,继而恢复了平静。
满目血红,刚才还鲜活的一个人已经变成了死尸。王怀远乃是文人,哪见过这种血腥的场面,当下就腿软尿酸,差点失态。
他终于知道公主为什么敢焚毁证据了,这般狠戾直白,若他敢造次,哪有好果子吃?
半晌,他颤着苍白的嘴唇问:“公主,为什么要……”
“你的东西都给我了,留着他拖你一起下地狱吗?”瑛华打断他,走到他身前,将血红的匕首放进他手里,“醒醒吧王尚书,没有权,你哪有慈悲的资格?即已上船,日后还望安心掌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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