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邸的丫头在前头带路,翠羽跟在最后,忿忿的小眼神落在二人紧握的手上。
她满头雾水,不知道公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是让驸马出丑吗?现在横竖来看,都是让他占了便宜。
好气!
不一会儿,过了穿山游廊,便到了太尉府的花园,亭台水榭雅致不俗。
花园中央是一方深池,周边用泰山白石而围,石头夹缝中青苔露冰。天气寒冷,池水也凝结成镜,隐约能看到有成群的锦鲤摇曳在水中。
婢女将人带到,弓着身子离开了。翠羽也退到一边回廊下,虽不情愿,但也只能给他们腾出空间。
喧嚣远离,瑛华吸了一口寒凉的空气,只觉得心旷神怡。
随后她转身看向江伯爻,一双眼睛水色潋滟,“爻哥,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叫到这吗?”
江伯爻淡淡道:“公主可是与臣有话要说?”
“聪明。”瑛华弯起眼眸,“我想告诉你,以后别再往我府里送回东西了,我家丫头们跑典当行也是挺累的。”
瞅着江伯爻的脸变了色,她笑意更浓,“还有,你那封信写的真恶心,还什么我心如明月,我看……你的心只配沟渠。”
忽有寒风拂去厚云,露出日光倾泻而下,照在两人身上,颇为刺目。
江伯爻半阖眼帘,对方笑的明灿如花,却不怀好意,言语尖酸刻薄,跟方才的温婉简直天差地别。
把他叫到这里,就是为了出言奚落?
他神色渐冷,“公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瑛华也不理会他,依旧噙着笑,眼神落向池中,自顾自说:“爻哥,这锦鲤好看吗?这么冷的天,它们竟然都不怕呢。”
“……”
她语气生娇,方才的敌意骤然消失,江伯爻皱起眉,一时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时好时坏,忽冷忽热,揪着他的心七上八下。
在他失神时,瑛华遽然转过身,朝他逼近一步,皓腕轻抬落在他衣襟口。
一股清香扑鼻而来,让人心神荡漾。江伯爻眼波晃了晃,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以前你仗着我爱你,就把我当傻子,今天你就得被傻子骑脸。”瑛华迈着小步又跟上,“好好欣赏一下吧,爻哥,我怕你一会没有心情看了。”
“……”
依稀觉得她话里有话,江伯爻神色微沉,正要开口询问,拐角处却传来了太尉浑厚的声音。
“来来!诸位这边走,那锦鲤王就在花园的池子里。”
好戏就要上演了,瑛华朱唇微扬,漏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冷笑。
只是须臾,她就变了脸,黛眉紧锁,满目皆是仓皇失措。
“驸马,你干什么!”她双手拽住江伯爻的胳膊,厉声喊着:“放开我!”
江伯爻登时愣住,还没反应过来,瑛华便使劲一推他,借势朝后仰去。
“……公主!”江伯爻遽然瞪大眼,本能的伸手去拉。
然而瑛华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身体如落叶般轻盈的下跌。
有那么一瞬,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看到瑛华红唇艳艳对着他笑,宛如一个吐着信子的蛇。
扑通
阳光下溅起巨大的水花,还夹杂有细薄的碎冰,映在他惶然的眼瞳中。
弹指间,他还在发懵,又有一个身影飞身入水,溅起无数水滴崩在他脸上,寒凉入骨三分。
众人听到声响,纷纷跑过来查看。
太尉眼瞅着形势不对,急切的看向江伯爻:“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殿下掉水里了?!”
江隐也快步上前,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厉声道:“问你话呢!出什么事了!”
江伯爻嘴唇翕动,半个字都没说出来。
廊下目瞪口呆的翠羽这才缓过神来,回想着公主一早说的话,心头灵光闪现。
她强压住心头的担忧,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扯着嗓子哭喊起来:“公主……公主跟驸马起了争执,被推进水池里了!夏侍卫已经去救了!”
黑冷的池子里,瑛华憋着一股气。她不会水,只能用意志保持不动,免得愈坠愈深。
冷冷的水侵袭着她,她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就像掉入了巨大的冰窟,又反抗不得,只能无助的让它侵蚀。
勉强睁开眼,就见夏泽朝她游了过来,大手一伸,将她拉到跟前。
水里光线昏暗,看不清楚夏泽的表情。她心想着,大概是一种愤慨又担心的样子吧。
瑛华又合上眼,心瞬间沉定下来。就在快要憋不住的时候,夏泽将她拖出水中。
重见天日,瑛华大口大口地喘气,免不得呛了几口水。胸口顿时火辣辣的疼起来,肺感觉都快炸了。
众人见此酒都醒了,赶忙上前七手八脚的将两人拉上来。
繁冗的衣裳沾了水,沉坠如千金,瑛华跟夏泽全身湿透,发丝都滴滴答答往下落着水。
“快!快拿毯子来!”沈愈慌忙招呼婢女,又惶惶然道:“殿下!你怎么样殿下!”
“发生了什么事?殿下怎么突然落水了?”
一时间聒噪万分,瑛华充耳不闻,剧烈的咳嗽几下,愠怒的眼睛瞪向江伯爻,声音因为寒凉而瑟瑟发抖:“本宫不过询问几句瘦马的事,你竟然以下犯上推搡本宫!安的什么心!咳咳……”
话落,花园里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在江伯爻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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