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尔她眼眸稍亮,饶有趣味凝向夏泽,“如果你成了沈家三公子,你还想留在公主府当侍卫吗?”
夏泽毫不犹豫道:“我不会走的。”
“为什么?”瑛华歪头,耳畔的七宝金坠子晃出点点刺目的华光,“以你的武功,再加上沈家的家世,的确可以谋个更好的官职。”
“我清寡惯了,对那些不感兴趣。”夏泽喉结滚了滚,抬眸睨着瑛华,面庞棱角柔和些许,“一件事情做久了,也不想再换。”
瑛华长长的哦了声,“我以为,你是舍不得我呢。”
“……”
夏泽鸦睫低垂,瑛华对他这种状态习以为常了,玉手轻抬,插了一下微松的发簪,娇眸嗔他一眼,“看样子,是我猜错了?”
话到末尾是上扬调调儿,清脆娇柔,惹人生怜。
夏泽重新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反复思量着,弄的心若擂鼓。沉默半晌,才干巴巴的说:“公主没猜错。”
“舍不得你”这句话横竖就是卡在喉咙里不好意思说出来,让他也有点懊丧,他明明真的开始有点舍不得。
瑛华见他别扭的样子,扑哧一下笑出声,“夏侍卫,你这也太内秀了吧?我们俩都巫山云雨了,甜言蜜语还说不得吗?”
夏泽窘迫的皱起眉头,有些事做起来容易,可说起来就难了。
做的时候可以凭本能,说的时候可是要走心,而他的心……
夏泽清隽的面容上有些惘惘不安,眸光波澜四起,宛有惊鸿无数。
他的心该让公主知道吗?
他也拿不定注意。
恍惚间,右手被人拉住。夏泽回过神来,瑛华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我舍不得让你走,除非我点头,你也走不了。”瑛华挠挠他的手心,笑意丛生的睨向他,“就这么陪着我,好吗?”
过往的场景一幕幕闪现在脑海中,从相识到现在,有愤慨,有心酸,也有甜腻。
夏泽默然不语,曾经他无数次想过要离开公主府,结束在这里的荒唐,然而现在他竟然一点念头都没有了。
他低着眉,将埋在心里的想法一点点深挖出来。
他想留在这里,想留在公主身边。
少顷片刻,夏泽下定决心,缓缓将瑛华的手攥在掌心里
“好。”
一字宛若千金,两人的眼波交织缠绕。
这一刻夏泽才知道娘亲那句水到渠成是什么意思,原来男女之情真的可以慢慢培养。当心尖种下了那颗种子,便会生根发芽,茁壮繁茂,开始不为自己左右。
“我……”他深吸一口,沉吟道:“我舍不得公主,会留在这里好好护着你的。”
“真的?”眼见这块木头慢慢开窍了,瑛华眼眸湛亮,心里甜腻万分,伸出小指道:“那我们拉钩怎么样?不许食言!”
这般举动稍显幼稚,夏泽捻了捻手心的汗,还是伸出骨节分明的小指,与她纠缠在一起。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瑛华竖起拇指,笑眯眯跟他卡了个章,“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啦!”
她像个孩童一般天真烂漫,少见又满溢着独特的魅力。
夏泽瞬间跌进那粲然的笑意中,不禁也勾起唇角。
嬉闹过后,瑛华又想起正事,“既然沈太尉亲自过来说和,今天就放你休沐,你好好思量一番。回不回沈家还是要看你的心意,反正……对得起自己便是。”
其实她想说的是,横竖她都会保沈家安然无恙,她还需要沈俞。
当然,如果能顺手助夏泽回沈家,倒也算功德无量,毕竟这一切原本就是他应得的。回想到上一世夏泽的隐忍,她的心都会隐隐作痛。
申时三刻,已经在请河边上坐了一大会子的夏泽再也待不住了,站起身来拂去衣诀褶皱,走进了嬉闹的人群里。
他不想休沐,奈何直接被瑛华赶了出来,晃晃荡荡也不知该去哪里。
眼角的余光瞥到有人在看自己,他眉目不动,右手轻勾将牙牌绾进了腰带里。
“客官,那位帅公子,要不要用膳?”
热情的呼唤吸引了他的注意,夏泽驻足而望。只见一个身穿布褐的小二正笑吟吟的望着他,肩上搭着一条雪色汗巾。
眼见吸引了他的注意,小二嗒嗒走下台阶,“客官,咱们这边是新开的酒楼,掌柜是淮南东路来的,做的是地地道道的淮南菜,保正味道。”
朔安楼,夏泽默念名字,看了眼天色,差不多也到了晚膳时分,便迈过槛儿进了堂厅。毕竟是新开的酒楼,铺陈造设都还崭新,看起来宽敞明亮。
小二引着他来到靠窗的位置,拎住桌上茶壶替他满了一杯,“客官,小的这就给你报菜。”
夏泽点点头,小二便垂手站好,开口唱起来:“佛跳桥来东坡肉,清炖蟹粉狮子头,鲜虾蹄子烩……”
没唱几句,夏泽抬手打住他,这个小二一副破锣嗓子,委实让人听不下去,难怪客人不多,“把你这边能做的甜点各来一份。”
“啊?都上?”小二愣住,干了这么多年的伙计,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点菜的客人,何况还是个男人。
夏泽对他惊诧的眼光视若无睹,“还不快去。”
“……是是。”小二又堆砌起笑意来,跑进后厨扯着破锣嗓仰头高歌,还好离厅堂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