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双手,她已经有两年没再握过了。
二人互相搀扶着,走到太后的棺椁前。
这一瞬她既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她与母后父皇再次相见,难过的是她又要送别疼爱她的皇祖母。
“丧——”
时辰已到,随着司礼太监一声喊,众人回到自己的位置,齐刷刷的跪在太后灵前,一时间哭声一片。
远方终于亮起鱼肚白,秋风裹挟着凉意徐徐袭来,白惨惨的丧幡被吹的左摇右摆,整个灵堂徘徊着悲恸而绝望的气息。
宣昭帝崇尚孝道,太后的丧礼更是大操大办,一系列繁琐的程序下来,等灵驾出了京城,太阳已经明晃晃的了。
命妇们送到京城口就可回去,公主们也可不去,有驸马的由驸马代行,江伯爻自然跟着队伍去了皇陵。
目送仪仗走远,瑛华松了口气,眼睛已经哭的虚肿。
“瑛华姐姐。”
听到有人唤她,瑛华顺势而望。
只见一个碧玉年华的少女正立在后头,头戴麻帽遮住了半张脸,泪眼盈盈的看着她。
“音德?”瑛华一下子认出了她。
当今圣上有三位公主,一是皇后所出的赵瑛华,封号固安;二是柳妃所生的赵霁月,封号永阳;剩下一个就面前的赵音德,乃张嫔所出,封号善和。
“姐姐,为什么我们不能跟着去送皇祖母?”音德委屈道:“我也想去,我好想念皇祖母。”
太后生前最疼爱赵瑛华和太子赵贤,其次就是赵音德,全因她有一个急功近利的生母。
赵音德天性单纯又稍显愚钝,张嫔总是打骂她,逼她学习琴棋书画,希望女儿能在宣昭帝面前多获宠爱。
太后心疼又不能多言,只能时常将赵音德叫到慈宁宫坐坐,给她片刻的宁静。
然而宠爱这个东西有时是与生俱来的,音德使出浑身解数也没有获得宣昭帝的青睐,最后落得一个和亲的下场,远嫁西魏。
不出意外,此生此世再也回不到故土。
当初音德曾经来公主府求助,希望瑛华能帮她求情,让父皇换个人选。
然而那时她只顾着和驸马周璇,把这茬事忘得一干二净。直到圣旨下来才想起来,但为时已晚。
瑛华现在都能忆起音德出嫁时看她的眼神,空洞留恋,带着沉沉怨念。
想到这,她有些愧疚的拉住音德的手。
“我也想跟着去皇陵,奈何忌讳颇多,就罢了吧。”瑛华替音德拂去眼泪,话锋一转道:“别哭了,若是难过可以去我府上一叙。我那还有皇祖母送我的很多小物件,稀奇古怪的,什么都有。你去看看,若是喜欢,姐姐送你便是,也算留一些念想。”
未等音德开口,瑛华就拉她往人群外面走。
音德也顾不得哭了,诧异的瞪大眼睛。
瑛华身为嫡出皇长女,清高自持,弟妹们都不敢招惹。
音德和瑛华虽说并不敌对,但也从有深交,如此亲密无间还是第一次。
音德有些受宠若惊,两姐妹就这样手牵着手,在众目睽睽下走出了人群。
这番场景让众多公主贵女们很是意外。
“什么时候善和公主跟固安公主这么好了?”
说话的是镇国候家的安宁郡主,她看向一旁眉清目秀的女子。
见后者只看不答,又凑上前拉拉她的衣袖,“姐姐?”
皇二女赵霁月回过神来,小巧的鼻子一囔,不屑道:“巴结呗,像她娘!”
她饶不在意的转身,余光却忍不住去瞟,什么时候音德跟皇姐这么要好了?
人群外,公主府的马车早就侯着了,夏泽也守在马车前。
瑛华拉着音德上车后,马车便朝长公主府进发,善和公主的仪仗自然也跟在后面。
夏泽翻身上马,忽然听到有人喊他名字
“夏泽!”
夏泽闻声侧头一瞥,原来是善和公主身边的侍卫,张苑。
说起张苑,两人还算有一段交情,曾经都在禁军当差。皇帝举办的禁军比武大会上,二人都被点名参加了。
其中武功最好的夏泽被指派给了固安公主,而张苑则被派给了善和公主。
一晃两年过去了,二人这还是第一次见面。
“张兄,好久不见。”夏泽朝他拱手示意。
“好久不见啊,夏老弟。”张苑回礼,策马跟上他,黝黑的脸上挂着明灿的笑容,“夏老弟还是这么的英俊潇洒,引人侧目啊!”
张苑其实是个老实人,坏就坏在这张嘴,口无遮拦。
夏泽薄唇一牵,给他一个敷衍的笑,悠闲道:“张兄也是意气风发,两年了,依然这么快嘴快舌。”
“嘿嘿。”张苑哧哧的笑,忽然眼睛一亮,开口打探:“夏老弟,我听说你在公主府混的不错啊,禁军的兄弟们说……”他放低声音,微微向夏泽方向侧头,“他们说,你被固安公主招幸了。”
夏泽一听,不禁捏紧缰绳,原本淡然的脸瞬间蒙上一层阴影。
几个月来他谨慎又谨慎,却没想到这种丑事都已经传到禁军大营了。
“行啊你,当初我就看你不是一般人,真是没想到啊。”张苑拿胳膊肘戳他,“以后若是发达了,别忘了老哥我啊。”
瞥着他那张狐狸一般的笑脸,夏泽羞恼万分。当众也不好发火,双腿一夹马肚,索性离他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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