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们噤若寒蝉。
话传到陈珞这里,他躺在床上动都懒得动弹,更不要说回嘴了。
他因为从小不是活在长公主眼皮子底下就是活在镇国公的眼皮子底下,偏偏这两个人一个管他礼仪管得严格,一个总是鸡蛋里头挑骨头,后来到了皇上眼皮子底下,又会被人妒忌。让他感觉自己被人看着,就是意味着被人挑剔,被人教训,被人非议,他非常的不喜欢。
可他明明知道窥视的人是王晞,还是高举轻放,就这样揭过了;明明知道男女有别,他一有什么事,翻墙闯院都要去见见她,只觉得在她身边,他就能放松,自在惬意。
但这意味着什么,他就是从来没有喜欢过谁,心里也隐隐有些明白。
他只要想想就觉得忐忑。
别人若是跟了他,连性命都会不保,他不是喜欢别人,那是害别人。
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王晞回蜀中,嫁给别人,从此老死不再相见,他也不愿意——王晞的性子那样的精灵古怪,寻常人都会觉得她闹腾吧?她要是嫁的人不喜欢她这性子怎么办?
陈珞想了几天都没能想明白该怎么办。
他来来回回像烙饼似的在床上翻来覆去,只觉得人生苦短,没有什么滋味,与其以后后悔难过,不如就这样蒙了头,什么也不做,仿若时间永远这样的停了下来似的更好。
只是他想掩耳盗铃,别人却未必能让他如愿。
大皇子突然派了身边的贴己的侍卫来见他,说是灵光寺今年培育出墨菊来了,请他去灵光寺吃斋赏花。
陈珞一个字也不相信。
大皇子因为生母生前喜欢去红螺寺,他也喜欢去红螺寺。若真的有心请他,应该去红螺寺才是。选了皇后娘娘和二皇子都喜欢的灵光寺,要不是想通过他向皇后娘娘或者是二皇子传递善意,要不就是为了向他表达善意。
何况灵光寺在真武庙和大觉寺的争斗中得利,他们又和真武庙联手,隐隐有和真武庙瓜分僧道之众的味道,他这些日子天天坐在家里如同困兽,出去散散心,看看大皇子找他到底要做什么也好。
陈珞慎重惯了。特别是当他意识到谁也不是他永远的依靠之后,他在去灵光寺之前查了查大皇子。
刘众嗤笑他小心过头了:“大皇子这段时间安分守己的,除了皇上配给他的亲卫,身边并没有其他的人出没。倒是您,王家请的几个游侠客的确厉害,有几个我打听来打听去都没有打听到,打听到的身份不菲,可见王家是下了大力气帮你的,不知道你以后怎么报答王家才算有情有义。”
他现在和陈珞是一根蝇上的蚂蚱,陈珞若是声誉不好,他也很受影响。
陈珞听到这话脑海里立刻浮出“以身相许”四个字来……他面无表情,冷冷地对刘众道:“债多不愁,虱多不痒。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就怕他想以身相许,人家都未必愿意。
陈珞想着,心却忍不住怦怦乱跳起来。
要是别人愿意呢……
他不由仔细地回忆着和王晞在一起的情景。
很关心他,也很照顾他的情绪,愿意哄他开心,帮他和镇国公甚至是皇上斗……若说对他与众不同,好像也就是窥视他舞剑了。
难道王小姐喜欢身怀武艺之人?
不然为何会偷看他舞剑?
陈珞琢磨着,又有点不敢确定。
当初也不是没人偷窥他舞剑,大家不过是喜欢他的长相罢了。
不对,王小姐不是这样的。
她曾经点评过他的剑术,可以看得出来,她不是无的放矢,胡言乱语,是真心觉得他剑术不错的。
或许,他应该从此入手?
可喜欢剑术的女孩子不多吧?
但像王小姐这样特立独行的女孩子也不多啊!
她再多一个喜欢剑术,好像也不是太奇怪。
陈珞胡思乱想,心不在焉的到了灵光寺。
不知道大皇子是为了体现他的礼贤下士还是为了体现他能与民同乐,灵光寺并没有闭寺,而是和平常一样,香客如云,到了后面的客院才人声渐稀,看到三三、两两的护卫。
大皇子穿了件青竹色素面的白绢领的道袍,长身玉立地站在客院的香樟树下,正和接待他的灵光寺住持说着话,听见动静,他和住持都转过身来。
“琳琅!”大皇子有些不自在却又一副和他很亲近的样子打着招呼。
灵光寺的住持则上前几步给陈珞行了个礼。
陈珞露出应酬人时的标准笑脸,喊了声“大皇子”,然后给灵光寺住持还了个礼,这才走上前道:“刑部这段时间不是要审金华田氏杀妻案吗?怎么您还有空来寺里赏花喝茶。”
灵光寺的住持没等大皇子说话,笑道:“可能是大皇子听说我们寺里的那株茉莉花树今年开得好,所以想来尝尝是不是像传说的那样香浓。两位慢些,我这就去取了今年新熏的花茶过来。”
非常灵敏地走了。
可见灵光寺也不太看好这位大皇子。
机会在眼前也不愿意巴结上。
陈珞差点笑出声来。
大皇子的脸色有点不好看。
陈珞却不是来和大皇子讨论这些的,他觉得凭自己和大皇子的交情,大皇子估计也不会想和他讨论这些。
两人去了院子里摆放迎客松的石桌前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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