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树林最外面种的全是酒盅粗的杂木,里面却有十几株合抱粗的老槐树,个个都粗壮葳蕤,树冠连着树冠,遮天蔽日,正午的阳光只能如金丝细雨般一缕缕地从枝叶间洒落进来,让树下郁郁葱葱的青草如绿毯般漂亮。
这样的景象王晞并不是没见过。
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在她冲进树林的那一刻,本应该在莺啭馆陪淑妃娘娘看戏的宝庆长公主却出现在了这片毫不起眼的树林中。
更让她觉得可怕的是,宝庆长公主不是一个人,不,她是一个人。
她没带丫鬟婆子,也没有带内侍随从,她一个人,在树林里,她身边,还有个男子。
这男子三十五、六岁的样子,身材高挑挺拔,穿了件靓蓝色织金团花直裰,要比宝庆长公主高半个头。
要是她没有看错,她进来的那一瞬间,宝庆长公主原本会倚在那男子的怀中,因为她惊动了这两人,他们快速地分开,齐齐望过来。
更要命的是,这男子王晞认识。
他是那个把冯大夫囚禁了三天的金大人!
而金大人,是宝庆长公主的前小叔子啊!
王晞在心里尖叫,根本没有办法管理自己的表情,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露出让宝庆长公主和金大人怀疑的表情,她只知道自己眼前冒着金星,天旋地转的,仿佛下一息就要晕倒了似的。
晕倒好啊!
至少可以借口说是中了暑。
中暑之前两眼昏花,没有看见金大人和宝庆长公主,说不定这危机也就过去了。
王晞拼命地暗示自己,晕倒,晕倒……可惜她平时吃的太好,养得太好,看着一副不能经事的样子,实际别说是酷暑了,就是寒冬,她穿个小袄手里都暖烘烘的,是她们王家有名的小火炉,到了冬天,她的祖母和祖叔母都会抢着让她去暖被窝。
她又不能装着晕倒。
像宝庆长公主这样的人,身边都会有医婆或是非常厉害的嬷嬷,万一她装的不像,被人看出来,岂不是在明晃晃地告诉宝庆长公主她看见了什么?
怎么办?怎么办?
她这个时候装做什么都没有看见似的逃跑,还来得及吗?
王晞下意识地觉得自己来不及,可人却比理智更直观地感受到了危险,虽然不至于转身就跑,却连连向后退了几步。
猝不及防地,她踩到了什么东西。
不大,还有弹性。
像是人的脚。
王晞强忍着没有叫出声来,却没能忍住两腿发软,打了个趔趄。
她本能地伸手去抓旁边树枝,脑子里却一片空白,连思维都好像被吓跑了似的。
“小心!”她耳边却传来一个温和而又关切的男声。
王晞茫然地抬头。
看见了陈珞那张英气逼人的面孔。
他怎么在这里?
她又在哪里?
出了什么事?
为什么长公主和金大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她能遇到陈珞?
那他刚才在哪里?
王晞呆呆的,任陈珞扶了自己,然后朝着她和煦地笑了笑,风度翩翩地站在了一旁。
她这才发现,二皇子也在。
他在旁边满脸好奇地望着她。
陈珞和二皇子也没有带随从或是小厮。
这是个什么情况?
王晞无措地朝宝庆长公主望去。
她从宝庆长公主还没有来得及褪去的惊愕中看到了慌张。
陈珞骤然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里,任谁见了都会觉得惊愕,可长公主为什么要慌张?
因为金大人吗?
王晞的目光落在了金大人的身上。
金大人好像没有长公主沉得住气,他的脸色明显有些不好看。
王晞陡然又想到陈璎。
他被陈珏派人叫走了,是朝这个方向来的。
这个时候陈璎又在哪里?
陈珏又是因为什么事要派人去叫陈璎?
王晞很想看看陈珞现在是什么表情,可她不敢。
她还年轻,才刚要及笄,还没有来得及去宁夏吃羊肉,没有来得及去福建吃海蟹,还没有来得及去云南吃菌子……她一点也不想死!
王晞很想抱头蹲在地上好好地想想自己该怎么办?
可她不能。
她努力地站直了,努力让自己看上去自然得体,努力地告诉自己要淡定。
天下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只有不会解决的人。
她祖父祖母和父亲哥哥都不止一次的夸她聪明,她一定能想出办法逃脱的。
王晞脑子飞快地转着。
他们肯定奇怪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得死咬着自己是出来找首饰的。
这样万一青绸和红绸都被发现了,在她们没有机会提前串好词的情景下,不至于崩得太厉害。
从阁楼到这里有段距离,她说自己累了是说得过去的。
这样就可以解释她为什么刚才脸色不好了。
至于那首饰,就说是她祖母的陪嫁,意义非凡,所以她才会这样紧张,一定要找到。
王晞把这些说辞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觉得没什么问题,这才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稳住了心绪。
宝庆长公主朝她走了过来。
她有点紧张。
可宝庆长公主的目光却直接越过她落在了陈珞的身上,不解地道:“琳琅,二皇子,你们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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