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妄喉咙紧了紧:“你要去哪?”
她不答,他再度出手,在他碰到她之际,她闪到一旁娇喝:“别拿你的脏手碰我!”
这是他们重逢以来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看着落空的手,上面确实脏了,他收回手,背着她默默在衣摆擦了擦。
他亦步亦趋跟着她,像只忠心的大狗狗。
曲翊停住,没回头:“钟先生这是几个意思?非得跟着我不放?就因为捅了你一刀,怎么?还得亲自追到天涯海角?”
钟妄看着她削弱的背影:“以前的事,我可以不计较。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来还债的。”
曲翊回头看他,海风猎猎,她墨发狂舞。他额角发丝微乱,还如初见时他桀骜不拘的模样。
但说出来的话,反差却同当时很大。
曲翊凉凉回他:“我这种货色,哪配得上钟先生还债啊?你可别来搪塞我了,我看着膈应。我不懂你来还什么债,在我这里,我们互不相欠,做个陌路人,老死不相往来。”
他胸口的那刀是她捅的,她被他手下步步紧逼,她把从钟妄那里盗来装着钟家产业的原始布防文件的u盘,直接寄到了国际那边。得亏国际组织的人,前去调查钟家,才给了她逃到这的机会。钟家,家大业大,她也不指望能够被连根拔起,但至少伤筋动骨得有吧。她到小岛信息闭塞,也没有外界的风声,不知最终如何了。总的来说,她想不到他哪里欠她的。
他们狭路相逢是为了萍水相逢的?
他猩红了眼,沉声:“不可能!老子凭什么放你去做陌路人!是你他妈当时缠着我的!”
他发疯般地去抱她,被她推开,她恶狠狠:“钟妄!你别他妈碰我!给我滚远点!你都说了是当时了,现在还来计较什么?再说了,当时我也是骗骗你而已,没想到钟家少主,这么好骗,都没点技术含量!”
钟妄闻言闭眼,她以往撒娇打诨,巧笑嫣兮的模样又浮现在脑海中。他平复心中的酸涩:“你当时就骗我骗得很好的,再骗骗我,好不好。”
曲翊嗤笑:“你看我像是很闲的样子吗?抽不出这个时间奉陪,别来缠着我了,我心烦。”
“那你要怎样才能留在我身边。”
“留在你身边?”曲翊不知道他是脑抽了,还是相引的毒没解,比最后一次见到他时还要反常。
“你是不是忘了?你当时是怎么羞辱我的?我留在你身边,好方便你羞辱我么?钟妄,你觉得可笑不可笑?”往事历历在目,她身为一个杀手,被他如此羞辱真的是头一遭。
那些身体上的痛,她都觉得不算什么,她虽然能忍,但不代表着可以接受这些种种伤害。她如今的光滑的皮肤覆盖着的都是伤痕累累的疤。
以前她还是杀手榜首的时候,她的代号为风。但大多数人,都叫她疯狗,因为她杀人不死不休。她身如鬼魅,行踪诡秘。还不清楚她是男是女,就已丧命。她不怕死,更多的时候,她是敢死。为了扳倒杨伏裕,她笼络人心,凭着自己的特殊体质,行动时往往冲第一个。小小的躯体,却有着无穷的生命力,她让别人知道,她的身后可以站人,她的肩可以抗住,她能庇护住她想保的人。形、生、杀、都承过她的恩。他们囚于沙漠碉堡时已经沦为弃子,她独身一人从沙戈赤壁杀来,屠了一个雇佣团,身上千穿百孔,脚下血流成河,整个人只剩一口气,她都不曾哼过一声。
直接把叁个铁汉铮铮的男人,看得热泪盈眶,而她也一战成名。
“对不起。”他声音嘶哑,往事不可转圜,他暗了目光。杀伐果决的男人,低下了他的头颅,为了她。
“我接受你的道歉,”她的话,让他一喜,眸子里又粲然,又听到她说“但,留在你身边,不可能。”
见她又要走,他上前:“以前的我都会改,我不会再那样子对你了。真的!不留在我身边也行,我就在你身边也可以。”
曲翊惊惑:“钟妄,你至于吗?”
“我真的很想你。”他顿了顿,声音放柔“很爱你。”
这是那日她在办公室问他喜不喜欢她,他没能说出口的答案。
为什么看她对别的男人笑,他会不爽;为什么抱着她,他会满足;为什么会觉得劣质的演技会很可爱;为什么知道她的痛苦经历,他会感同身受;为什么听到她坏了他的崽,第一时间会是惊喜,即使知道她在骗他;为什么她离开,像一缕魂魄被抽离,为了找到她,他去找了从未见过面的母亲。这一切都有迹可循,都是因为那个俗掉渣的字眼,爱。
他曾几何时,看不起家里面那两个为爱失意的老头子,现在他不过是其中一个。
他好早以前就爱上她了,只是他不知道。以为是胜负心,以为是占有欲,犹如一个科学家在学术辩解探索,却又不得要领。借着那不得要领的爱伤害了她,他幡然醒悟后,才惊始料未及。
她不知道,她教会了他爱,在她离开之前。可是她本身就不是个懂爱之人,她以为自己不会去爱。
曲翊差异,看他像看外星人一样,觉得他说的这些都是天方夜谭。
“我知道你不信,开始我也不信。以前的事,是我不对,我弥补,我改。以后让我陪着你好不好。”他的语气已经带了点祈求。陈意告诉他,女人就得宠,得哄,得服软,虽然这话出自一个母胎单身的口中,但是他觉得比叶祁出的什么哄不服就睡服要靠谱一些。
“不好。”她开口拒绝,不在看他,将远方的残霞飞云映入眼帘。
“说好的,当性奴。”
曲翊睁大眼睛,没想到当时他把这荒唐话听去了,他眼睛真诚,靠近她一步,她往后退,嫌弃:“你真脏,下去洗干净我就考虑考虑。”
她指着礁崖下面湛蓝色的海域,这出礁石距离海面也就五六米,并不高。
钟妄眼高于顶,不可一世,她想他绝不会任人如此戏弄,干出这等丢脸事。她双手环胸,拿出看好戏的表情看着他。
钟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二话不说,就跳去海中。
崖下海水并不浅,有大大小小的坻岩,上部被浪花打拍得圆滑。钟妄没入海中,只有一声水声,紧接着浪花把他的身影掩盖,海面又恢复平静。
像投入水中的一颗石子,只溅起一声响动引起一波涟漪,便没了动静。
曲翊愣了一瞬,继而笑一下,抬脚离去。不甚在意地瞥了眼海面,上面浮起来一波血雾。
她皱了一下眉,脚步一顿。
沉了沉心,再度迈开步子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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