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觉得自己抵在前面面对方承临和翟菀,把方颉送去绍江,方颉就能够不受影响好好高考,从来没想过方颉心里原来有过这么多的压力与煎熬。
周龄鼻子一酸,眼泪猝不及防地滚了下来。她不想让儿子看见,转过头胡乱擦了两把,声音还是哽咽的。
“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知道自己喜欢男的……”
方颉深吸了口气,破釜沉舟似的抬头,注视着周龄回答:“就去绍江的这一年。”
“怎么会……”
周龄看着他的样子,突然想到了什么,说话声猛地止住,脑中犹如惊雷。
设成屏保的壁纸,时不时地电话、短信,让方颉回潮城时对方的反应。
她浑身不可抑制地发颤,死死盯着方颉,话里带着惊疑和哽咽。
“你是不是——是不是谈恋爱了?”
方颉还没来得及说话,周龄又看着他紧接着开口:“你是不是和……”
她声音发颤,没有说出口。
方颉闭了闭眼,觉得从一开始就悬在半空中的那块大石终于滚下来,重重砸在心上——
“江知津。”他说。“我和江知津谈恋爱了。”
砰——
四分五裂。
周龄闭了闭眼,颤抖着长吁了一口气。
“是我先喜欢他,然后追他的,他那个时候都快想抽死我了,到处躲着我……”
方颉喉结一滚,“但我还是喜欢他。”
“你别怪他,都是我的错。”
良久之后,周龄慢慢从沙发上起身。
她估计是坐得太久了,起来的时候身形稍微晃了一下,方颉想伸手去扶她,她摆摆手,自己站直了,在黑暗中转身慢慢往楼上走去。
“我谁也不怪,我怪我自己。”
如果不是自己非要把方颉送去绍江托付江知津照顾,自己以为方颉好的名义独断决定,从没想过方颉心里好不好受……
方颉跟在周龄后面看着她上楼,又进了房间,临关门的时候,方颉轻轻喊了一声“妈。”
周龄关门的手稍微顿了一下,红着眼抬头看着门口的方颉,过了许久,才慢慢把门关上了。
方颉在门口不知站了多久,最后把额头抵在门上,闭上眼。
方颉几乎是一个晚上没睡,直到天快要亮的时候,他闭上眼睛缓了几分钟,又起身冲了个澡。
周龄房门紧闭,没去上班,也没出来。方颉犹豫了一会儿,没去敲门,转身下楼准备早饭。
他这时候才发现,冰箱里家政准备的昨晚的饭菜放得齐齐整整,几乎一口没动过。昨晚周龄回家应该连饭都没吃。
方颉叹了口气,烤了两片面包,煎了荷包蛋。煎了蛋想起来周龄不太喜欢牛奶,又把刚拿出来的牛奶放回去,翻箱倒柜舀了半碗小米和红枣,加水煮了粥。
等全都弄好,方颉才松了口气。
以前他顶多会煮个泡面,还得担心水加多了,这些都是去绍江以后在江知津的耳濡目染下学会的。
方颉有点想笑,又笑不出来。
他太想江知津了,又不敢打电话给他。那个人太敏锐了,自己情绪不对,肯定会被对方察觉。
可他又担心周龄会去找江知津。
到时候江知津的压力会比昨晚的自己还要重。
就这么乱七八糟的想了半天,江知津反而突然先来电话了。
方颉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心里猛地一跳,立刻接通了电话。那头的江知津倒是挺正常,接通就道:“猜你也该醒了。干嘛呢?”
方颉一颗心松了下去,道:“煮粥,小米粥。”
“这么厉害啊,当初煮饭都不知道加多少水——”
“差不多得了啊。”方颉心情好了一点,问:“你起这么早?”
“我倒是想睡呢,你弟六点钟就到我房间门嚎。”江知津把猫粮倒给汤圆,又摸了摸它的背。
方颉立刻就有点心疼了,低声道:“再回去睡一会儿。”
“算了,待会儿要出门。”江知津声音挺轻松,看起来心情还不错。“天气预报说绍江这两天有台风过境,出去买点东西。”
方颉刚去绍江的时候,正好赶上台风过境,转眼已经快要一年了。
“注意安全。”
“嗯。”江知津说。“吃饭吧,挂了。”
快要挂电话的时候,方颉突然喊了一声“江知津。”
江知津愣了一下,马上问:“怎么了?”
“……没事。”方颉沉默了几秒,开口道:“别让汤圆睡我床,它掉毛。”
“……哎哟我天。”江知津差点笑出声,清清嗓子道:“知道了,就没注意让它爬过一次,逗你玩呢。”
他停了一下,道:“我睡你房间呢。”
方颉猛地怔住。
江知津也很想他。
他眼眶一热,语气一如往常,“知道了。”
等挂掉电话,方颉又等了一会儿,直到小米粥的香气已经慢慢散出来。他按到“保温”那一格,上楼去敲了两下周龄的门。
“妈,先吃饭吧。”
过了半晌,周龄的声音才隔着门传了出来。
“你吃吧,我不饿。”
方颉放下手,站在原地没动。
周龄应该也知道他没离开,两个人一个在屋内,一个在屋外,没有人率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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