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喝得醉熏熏的,看完消息后最后一根神经断裂,他的人“咕咚”一声趴在马车里,一动不动,睡死了一般。
十阿哥捧着对讲机满脸愤怒,狠狠地瞪太子二哥一眼,却也知道弘星去给索额图吊唁的行为很好,可他到底是心里头不爽快。
在出身高又向来没办差纨绔人生的十阿哥的眼里,索额图哪里担当得起?赫舍里家哪里担当得起?可是在世人的眼里,这是大不一样的。
皇上、皇家、小殿下……顾念旧情,没有“人走茶凉”,也没有“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世人看在眼里,想到自己,如何不感动?
午休起来,皇上领着乖孙儿用完晚膳,去小园子里散步。小孩儿情绪来得快去得快,一身绛色的马褂袍服,一个绛色带红缨穗宝石结的瓜皮帽,是早夏里最闪亮的一道风景。
目光盯着一只牡丹上的花蝴蝶看不停,蹑手蹑脚地抓着一个小网兜要抓蝴蝶,聚精会神的顽皮模样,抓到了,眉眼弯弯,放开,又是眉眼弯弯,再抓……
皇上忍不住乐呵,发现小蝴蝶也好似玩得开心,落在乖孙儿的手上亲昵的模样,一愣。
皇上等“他们”抓放放啊抓的玩够了,牵着他的小胖手来到:“皇家、臣子家、百姓家,是一家,也是分家。是分家,也是一家。如果可以,将心比心,以及类人。记得不?”
弘星迷瞪眼。
皇上细细地讲:“这天下,是大清的天下。人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普天之下莫非王臣’。在玛法的眼里,也确实是,在所有大清人的眼里,也是。”
“臣子们和皇家互相争权,宗室王公不甘放权,臣子们之间分伙分派……这是权利和利益的争斗,可是这人都有感情。”
“玛法之前也曾经被权利和利益迷惑,可是如今玛法想一想,法理不外乎人情,世人说‘情、理、法’,弘星好好琢磨琢磨?”
弘星仰着小脑袋看他玛法,明亮清透的大眼睛里映照出他玛法的两个小人影儿。
皇上情不自禁地又笑:“这可不是一天能琢磨明白的,这道理呀,要琢磨一辈子。”
弘星一挺小胸膛:“玛法,弘星记得。弘星一直琢磨。”
“乖。”
曾经那个一心要权利和名声一把抓,要大清绵延,子孙福气常在的皇上,透过毓庆宫太子和李佳氏的事儿,曹家、赫舍里家、平郡王……的事儿,也开始思考。
弘星每天开开心心地进学,国家的事儿,玛法告诉他的事情和道理,老师们的教导,自己的自学……他记得,但都没有挂在他的心上,得知他阿玛好起来,他更是只顾他的吃喝玩乐。
出门去皇庄看耕种,他又在闹腾要多吃一颗糖葫芦。
“玛法——玛法——弘星还要吃。”
“不能多吃了。到了皇庄,玛法答应弘星去爬树。”
“还要去耕地。”
“好。耕地。”
*
祖孙两个来到北郊皇庄,皇庄的庄头、平郡王纳尔苏等等人都等在外头,大礼参拜。
皇上一看,纳尔苏脸黑了,瘦了,好像,也更老实了?
皇上笑眯眯的:“起。诸位辛苦了。”
庄户、侍卫、平郡王带来的人,上百口子,一起高声回答:“不辛苦。”
“好,那我们进去看看。”皇上说着话,抱着乖孙儿就走进皇庄。
皇庄外表看,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庄子,四周围着一个小矮墙作为界限,处于荒郊野外,郁郁葱葱的树木花草,横竖有道的沟渠、一块块的田地……只是弘星第一次来到田地里,看什么都稀奇。
大小锄头、耕犁、牛,良种……他看一样摸一样。因为要来庄子上参观,太子妃特意给他穿一身柠檬黄的马褂袍服,鞋子也是柠檬黄的虎头鞋,近看远看,都是闪亮,连同这一方田地都变得闪亮。
看得一个庄子的人可劲儿偷看,怎么也看不够。
弘星沉浸在他的新世界里:“玛法,小锄头啊?”
“玛法告诉弘星。来,这样,握住锄头的柄,轻轻的,除草松土……”皇上拿过一个小锄头,蹲在地头演示给乖孙儿看。
弘星也蹲下来,好奇地拿另一个小锄头一试,还真是这样。小锄头贴着地面一动,一颗杂草被他锄下来,弘星拿着杂草惊喜:“玛法,荠菜。”
皇上乐呵:“是荠菜。”
“玛法,荠菜能吃。”
“荠菜能吃,其他的杂草也能吃,喂猪喂牛。可是他们在地里占用地力。这地,是专门用来种粮食的。荠菜、杂草、粮食,粮食更重要。”
“玛法,弘星不懂。”
“大清的粮食不够,这些年都是从其他国家进口。玛法要粮食从亩产四百斤增产,也是有这个原因。大清的人口与日俱增,天灾人祸不停,粮食要管够。”
“玛法,弘星明白。粮食要亩产七百斤。”
“咳咳咳……玛法的弘星就是聪明。来来来,玛法带弘星去田里看看。”
亩产七百斤,皇上想都不去想——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皇上对农事还是挺熟悉的,虽然不能逛完这偌大的五百亩田地,但耕地的深浅,施肥的情况,土质的情况……基本看一眼就大体有数儿。
再看看农户们准备播种的干劲儿,皇上看一眼纳尔苏,小小的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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