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循先例”确实是希律目前能够使用的一个好法子,至少给他提供了一个拿得出手的“依据”,即便有人质疑反对,但也有汉谟拉比站在希律的背后,做他后盾。
现在的问题实质上就变成了,汉谟拉比以前判定的那些案例,是否真的就“公正”。
但眼前已经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相信在具体实操之中,希律是能够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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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汉谟拉比召见了王室礼官们,并当众宣布了他重建“正义之门”的决定。
汉谟拉比直接公布了他的决定:“正义之门”将由希律主持,希律既然出任这个职务,就有权力将此前礼官们的决定都推翻。
这引起了礼官们的普遍不满,当即有人提出,希律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穆什钦努,并不具备王那样神授的权力,理论上是没有资格去判决世事是否公平公正的。
但是希律思考了一夜,又受到了伊南的点拨与启发,早已想到了应对之辞,当着汉谟拉比的面有条不紊地说出来,立即将所有质疑他的人全部驳倒。
连汉谟拉比都连连点头:“还是希律想得周全。”
“以本王以前做过的判决作为准绳,对于相同和类似的案件能够沿用王的判断。如果遇到新的,王此前从未判定的案例,那么希律就再将案件禀报到本王面前来,交由王根据神明的意旨做出裁定。”
“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汉谟拉比顿时拍板:“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就这么决定了。希律——”
汉谟拉比突然想起,昨晚举行宴会时,他满心想让那个来自乌鲁克的伊丝塔小姐从他的儿子们当中选择一个做丈夫;那姑娘却掉头就跑去找希律去了,之后再也没有在王宫中出现。
于是这位巴比伦的王小心翼翼地问:“希律,昨晚,伊丝塔小姐是不是去找你了?”
希律诚实地回复:“确实,伊丝塔小姐昨晚通知了臣下关于重建‘正义之门’的决定。”
汉谟拉比精明的眼光始终在希律脸上晃来晃去,向从他脸上看出:这两个年轻人是否有了什么“进一步”发展的可能。
汉谟拉比没能看出什么来,于是又追问了一句:“那么,伊丝塔小姐通知你之后,她又在忙什么?”
希律非常诚恳地回答:“回王的问话,伊丝塔小姐在通知小臣此事之后,就去筹备重建‘正义之门’的事了。”
“她说她打算为此专门收购一座陶砖场,她说,她想要生产一种,能像玻璃一样表面闪闪发光的陶砖,用它们来装点王的‘正义之门’,让这座象征公正的城门,永远成为巴比伦人希望的象征。”
“这——”
这连汉谟拉比都没有想到:那个小姑娘亲手打坏了“七重门”,自告奋勇承建重建的“正义之门”也就罢了,谁知道她竟然还为此专门买下一家陶砖场?要专门为“正义之门”烧制一种特殊的陶砖?
财大气粗到这份儿上,叫人不得不服呀!
汉谟拉比看看希律的神情,就知道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年轻人没有半点隐瞒,说的都是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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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南可从来没觉得她砸掉“七重门”是什么罪过。
她从汉谟拉比那里领下了“承建”正义之门的任务也不是为了什么赎罪。
她只是不想放过任何技术进步,和发展出新商品的机会而已。
长久以来,两河流域的代表出产都是用筛得极细的黏土烧制而成的素色陶砖。已经很多年了,都没有在这一方面出现技术进步。
那天她站在“七重门”跟前的时候,她见到了巴比伦人在陶砖之中镶嵌彩色石块的景象——这事实上启发了她:物质生活在发展,人们需要更加美观的建筑材料。
别看她又是与埃及使团交流“鲁珀特之泪”,又是向汉谟拉比投诉“七重门”——伊南可从来没有把这一点商机忘掉过。
她正好借重建“正义之门”的机会,把瓷砖搞出来。
事实上,她玻璃作坊里的工匠们能够将玻璃烧制出来,也就能将瓷砖烧制出来。所有的前置技术和装置都已经成熟——瓷砖上那一层“釉”,来自于盐在高温环境下分解出的钠气,钠气与陶制的素陶坯发生反应,最终在陶坯表面形成了一层“玻璃”。
玻璃作坊的工匠已经知道用什么样的海草就能烧出什么颜色的玻璃——这种技巧也可以应用在瓷砖的烧制之中。
只要在初次烧成的素陶坯表面涂一层釉料,然后再进行一次更高温度的烧制,原本朴素的陶砖,就能够披上一层宛如玻璃般光滑而晶莹的“釉面”,从而让陶砖摇身一变,变为“瓷砖”,从此身价百倍。
两河流域的陶砖场遍及各地,如果他们能够再来一次技术升级,想必这里的工匠们能够赚取更多的财富,让这片流域更加丰饶。
而对“瓷砖”这种新产品最好的宣传,莫过于汉谟拉比王下令重建的“正义之门”。
与此同时,一座与别处建筑迥然不同的“正义之门”,也定然能为希律的事业带来正面的影响:伊南想,她这是在为希律建一座“正义之门”——巴比伦城里所有人都会被这座“正义之门”所吸引、所震撼、所折服。
因此,希律这边在匆匆忙忙地为“正义之门”选址、拟定建筑形式,并埋首于浩如烟海的泥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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