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福海皱眉,“能查出死了多少年吗?”
仵作躬着身子回禀,“大人,像这样埋在地下,三至五年就可以化为白骨。无法确定死者具体死了多少年。”
龚福海摆了摆手,“把这户人家全部带过来。”
话音刚落,就有衙役将周兴旺一家带过来,齐齐跪在龚福海面前。
龚福海看着周兴旺,侧头问师爷,“我怎么看他有几分眼熟呢?”
上次的名节案过去才几天功夫,县令忘了,师爷却没忘,附手在县令耳边嘀咕几句。
龚福海能考中进士,自然不是笨人,联想到上回那个案件,这周兴旺哪里是把刘小杏卖人,他分明是把人给杀了。简直岂有此理,敢愚弄本官。
龚福海也不等周兴旺回答,“来人,将周兴旺押进牢里。”
周兴旺自打看到刘小杏的尸骨被翻出来,整个人就处于游魂状态。
他们村不大,这些年也只丢过刘小杏一个人。
村民们又都不是傻子,哪还想不到这尸骨就是刘小杏呢。
有人开始想起往事,“怪不得他们家堂屋被雪压倒,周兴旺不让周木生帮忙盖房子呢,原来他是怕周木生发现刘小杏的尸骨啊。这人怎么能这么坏。”
“之前我还以为他把刘小杏卖了是输急了眼,没办法才卖的人。没想到他竟是将人给杀了。刘小杏好歹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到底哪对不起他了?”
周围全是村民们交头接耳的声音,嗡嗡嗡,像苍蝇围在他耳边不停地转。
周兴旺从地上爬起来,冲着衙役拦着的村民们大喊大叫,像只疯狗,“吵死了。吵死了。你们知道什么,我不就是去赌钱吗?每次回家,她就发脾气,不停地发火,不停地说,丧门星,害我天天输钱。我不过是跟艳娘睡了一晚,她就不依不饶,还说要回娘家找兄弟来教训我!我是个她男人,她却让自己的兄弟来打我,这样的女人,我不杀她,我留着她有什么用。”
周围寂静一片,全都直勾勾盯着他。他旁边的陈艳娘更是面色如土,拼命扯他的衣服,“你住嘴,是你杀的刘小杏,跟我有什么关系。”自己死就罢了,为啥要拖她下水呢。
周兴旺好似陷入魔障,谁都看不到了,也听不到了。他陷入自己的世界,只想咆哮,只想发泄,“你们都说她好,说她能干,劝我跟她好好过日子。可谁像她那么泼。整天就知道把男人当三孙子一样地训。整天训,烦死了。她就不能闭嘴吗?”
“哈,我让她闭嘴了。一拳头就把她打趴下,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后来……她就没气了。”
“她死了,我终于清静了。再也没人管我了。可我不能坐牢呀。我得把这事瞒下去。”他抓着自己的头发,头发乱糟糟的。
“我就挖了个坑,埋在柴禾下面,这样再也没人发现她了。”
说到这里,他死死瞪向人群中的刘翠花,想要冲过来打人,“说!你为什么要跑到这边挖坑?都是你!要不然我不会被抓住!早知道我就该把你也杀了。”
他眼珠子瞪得老大,眼白全部翻出来,像一只讨债的鬼,恨不得要把人吃了才满足的架势,刘翠花吓得浑身哆嗦,躲到林福全身后。
林福全绷着一张脸,恶狠狠瞪着他,“你不稀罕她,你把她休了就是。你为什么非要杀了她。你就是个魔鬼。你死后一定会下十八层地狱。”
周兴旺仰天大笑,疯疯癫癫,“我这些年一次都没梦过她,你跟我说这世上有鬼?”
直到现在还死不悔改!村民们全都怒目而视。以前只知道他脾气坏,不正干,可没想到他的坏是没有底线的。坏得如此彻底。
龚福海冲衙役挥了挥手,“押回牢里。”
周兴旺被五花大绑捆起来,衙役看向瘫倒在地的陈艳娘,“大人?”
龚福海哼了一声,“一块带走。”
陈艳娘跪在地上不停求饶,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大人,大人,我是无辜的。我跟这事没关系啊。大人,您饶了我吧。”
龚福海理都没理,扭身上了轿子。
他们走后,周金生一家和周木生一家已经彻底傻了。
等刘福林得知消息,找上门来时,周兴旺和陈艳娘已经被押走了。刘小杏的尸骨自然也被仵作带回县衙。
小庄村的村民们全都一脸无措看着彼此。
他们村出了命案,这可怎么好?
林满堂看向失魂落魄,一直跪在地上的周木生,担忧地看着他,“你还好吧?”
周木生这会已经是彻底崩溃了,他一直以为他娘在某个地方好好活着,他想着只要他好好攒钱,一定能把他娘找回来。没想到他娘竟是被他爹给杀的?
周木生跪在坑边,不停捶地,三十岁的汉子平时再怎么受人欺负,也只是把腰弯得更躬一些,但这会却是哭了。
小时候他真的恨过他娘,恨她不知廉耻抛弃了他和他爹。
他爹那样对他,他心里不敢怨恨,他是他娘生的,他要给他娘还债。
上次他心里埋怨他爹,为什么要把他娘给卖了。可礼法告诉他,父亲永远是对的,他不敢恨,也不能恨。
可他现在才知道,一切都是假的。
他娘早就死了,而且是被他爹杀的,他以前为他娘受的苦就都白受了。
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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