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上前给文娘子行礼。
文娘子哪受过这种待遇,尴尬得不成,扶她起来,又从袖子里抽出一方丝帕,“我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你。这帕子是我自己绣的,就送你吧。”
别人拜师送的是文房四宝,她这先生送的是帕子。
不过林晓半点不觉得这做法不伦不类,反倒觉得这绣活很是精巧,连连向她道谢。
文娘子见她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再加上又多年未曾有个孩子,慈母心泛滥,竟是越看越喜欢。
正月初八,县城各铺面都开门了,林满堂带着媳妇和女儿去县城买个下人回来。
到了县城,林满堂一家直接到牙行,有个人牙子出来接待。
得知他们想要个老实本分的妇人,人牙子便叫了十几个出来。
有的是寡妇,有的是被夫家卖了,有的是走投无路自卖自身。
李秀琴不要被夫家卖的,这样的人将来一堆麻烦。
走投无路自己卖身,要是以前有孩子,没有带出来,也不能要,这样的人恐怕留不住。
李秀琴视线停留在剩下的三个寡妇身上。
一个是三十出头,无儿无女,一个是带着九岁女儿,还有一个带着四岁男娃。
李秀琴让前两个上前,让她们把手伸出来。
最终李秀琴留了带十岁女儿的寡妇,问人牙子,“这两人卖身银多少?”
人牙子笑了,“这两人可以签十年,您给十五吊钱就成。”
李秀琴点了点头,笑道,“我们家也不是有钱人家,我买你们回去是让你们帮忙养猪的。要是你们受得了这份辛苦,我就买下你们,要是受不了,那我就再换别人。”
人牙子微微一怔。还是头一次碰到这种主顾,居然让下人选择。这也太好说话了吧?
范寡妇小心翼翼抬头看了眼李秀琴,轻轻点了下头,算是答应了。
李秀琴又问人牙子,“她是哪里人?家里都有什么人?”
她需要范寡妇养猪,可不能养出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人牙子道,“年前她男人服徭役没了,族里把她们母女撵出来。她们便自卖自身。寻个主家过日子。”
这两人如此悲惨,想来应该不会再回族里,李秀琴倒是放了心。
林满堂还需要一个成年男子帮忙看果园,又让人牙子帮忙介绍人。
刚刚花掉十五吊,林满堂心疼得不成,便又补充,“人有缺陷也没事。得要老实本份的,以前越苦越好。”
只有吃过苦,才能受得了他家的苦。
人牙子心领神会,叫了好几个男人进来。
都是壮劳力,也确实各有缺陷。
第一个智力有问题,这个绝对不成,能不能逮到小偷还是问题呢?
第二个少了条胳膊,这个也不行,他买人就是为了干活,少了条胳膊,得少干多少事儿。
第三个腿脚不好,他那果园是坡地,腿脚不好都爬不动坡。而且这人也没法抓小偷啊。
第四个眼神不好,一看就是斗鸡眼,可别撞人身上。
第五个说话结巴,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你叫什么名啊?”
“张…二狗。”
这名字够土,林满堂腹诽,“多大了?”
“十…八。”
“家里都有什么人啊?”
许是知道自己说话结巴,他摇头,“没…人了。我…家…里…就…我…一个。”
人牙子忙道,“这人是我从外县带过来的。他自己说他是稀里糊涂从村子走出来迷了路。我问他家在哪,他说叫大山子村。这村子我也没听过。他自己也说不清到底在哪儿。”
林满堂摸摸下巴,问起卖身银。
人牙子道,“十二吊,也是十年。”
虽然是个结巴,但到底是个四肢健全的壮劳力,这个价格确实很便宜了,林满堂很满意,“行,就他了。”
一行人到县衙门口,林满堂、人牙子和范寡妇三人一块去官府备案契书。
良国对契书管理相当严格,只有经过官府备案的契书才算数,否则只是废纸一张。
又因为良国只有活契,相当于是雇佣关系。如果主家吝啬,奴仆随时可以跟主家解约。
但相应的,奴仆也必须付主家剩余卖身钱。
就比如范寡妇十年卖身银是十吊钱,相当于一年一吊。如果她在林家干了一年,想解除契约,她就必须得付林满堂剩下九年的契约银,即九吊。
如果没有钱,却还想解约,也可以通过人牙子再卖身,相当于把自己转让。一般情况,想要更换主人的奴仆没人愿意要。这意味着此奴仆不忠。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要是旧主人太过吝啬或太过暴虐,还是有人愿意接手的。
值得一提的是,解约也需要到官府销毁契书。像电视里,把卖身契撕掉其实是没用的。官府这边有备案,只要主人家拿户籍,完全可以重新开一张。
奴籍和良籍唯一的不同点,就是入了奴籍再转成良籍,三代之内不能参加科举。
没等多久,几人就回来了。
出了牙行,李秀琴先给三人买了馒头。刚刚她就注意到了,这三人肚子一直饿得咕咕叫,想来好几天没吃饭了,难为都这样,他们还知道清洗双手。
范寡妇接过馒头,就要跪下给她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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