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行李箱的轱辘在红砖路上拖行,硌啦硌啦响,他从进校门起就一直握着手机,一路上给夏夏打了七八个电话,她一个不接。
谢淮面无表情继续打第九个,对面响起忙音,夏夏直接关机了。
周围都是熟悉面孔,时不时有人路过和他打招呼。
谢淮忍住把手机摔成碎渣的冲动,进路边奶茶店买了一杯夏夏最喜欢喝的椰汁紫米露。
女生宿舍楼外全是夜里分开前依依不舍吻别的情侣,藏在灯柱后,藏在楼梯与花坛间隐蔽的角落里。
谢淮将行李箱的万向轮卡住,打了个电话,响了几秒,祝子瑜懒洋洋接了。
把电话给夏夏。
祝子瑜:谢淮找你。
夏夏刚洗过热水澡,脸被热气氤氲得暖红。
她上午到的学校,整理了一天行李,直到傍晚才叫了份外卖,正吃到一半。
她没接电话,祝子瑜敏锐察觉出她和谢淮之间氛围不对。
谢淮听不见动静,又说:叫她出来,我在楼下等她。
夏夏一言不发,牙齿将花生米嚼得吱嘎作响。
祝子瑜按开免提,谢淮声音听起来平静,却像蕴着汹涌波涛的海面,将即到来的山崩海啸掩在表面之下。
那天我在楼下等了十二个小时,给你发了几十条消息你都不理我,今天你还打算晾我多久?
祝子瑜看向夏夏,她虽然看着手下的盒饭,目光却很飘忽,注意力根本不在饭上,连筷子下夹了块辣椒都不知道,就那么直直塞进嘴里。她冷不防被辣椒呛到了,捂着嘴巴咳嗽。
谢淮轻声叫:夏夏
夏夏接过祝子瑜的手机,把电话挂了。
祝子瑜问:你们吵架了?
夏夏说:我和他提了分手。
气氛寂静,祝子瑜愣愣地问:为什么?
祝子瑜手机上弹出一条谢淮发来的短信:
【你有坏情绪不肯对我说,也不肯我陪在你身边,我他妈心疼得要死连哄哄你都不能,这算什么男朋友?】
夏夏半干的头发朝下滴答淌水,滑过修长的脖颈流入层棱的锁骨,又掉进睡衣微微敞开的接口里。
那夜谢淮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还没有褪干净,不过短短几天,世界好像都翻转了一遍。
想分就分了。夏夏说得云淡风轻。
祝子瑜不信,搬了凳子坐在她身边:别说屁话,跟我说说。
谢淮第二条消息弹出来:
【如果你想静一静,这几天我先不烦你,但分手的事你想也别想。
医生说你不能太累,别熬夜早点休息,紫米露放在一楼,记得下来拿。】
夏夏走到窗边,见谢淮拎着箱子走进对面男寝,她披上外套下去。
大厅值班桌子上放着谢淮买给她的紫米露,他记得她快来例假了,特意要店家将凉饮做成了热饮。
夏夏捧着塑料杯,抵在胸前裸露的皮肤上,冰凉的肌肤被烫得热了。
她回头,见谢淮寝室的窗户亮起一盏灯光。
祝子瑜问: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吧?
夏夏嗓音细软:很多问题以前我没考虑清楚,直到他进医院后我才发现我们两个对风险的抵抗能力有多低。
她顿了顿,改口:准确来说,是我对风险的抵抗能力。
谢淮他很强大,哪怕他再落魄再潦倒,也能想尽一切办法把事情处理好,如果那天躺在医院的人是我,他一定不会像我这样手忙脚乱。她低着头,可我连照顾自己都困难,当他遇到麻烦的时候我不仅给不了他任何帮助,我还有生病的家人
他和我在一起,这些以后也会变成他的负担。
祝子瑜:他负债累累的时候你也没有觉得他是负担啊。
夏夏想起谢淮意气勃发的模样,想起他整治夏军时跋扈的笑容,呢喃:因为他会发光,他能让我看到希望,他让我觉得只要跟他在一起就什么都不用怕,刀山火海也可以闯一闯。
他那天满身是血躺在医院的时候,我才发现谢淮原来不是无所不能的。他也会受伤,他也有脆弱的时候,他在我心里立下的那道坚固的类似于信仰的东西也会出现裂缝。
祝子瑜:以前刀山火海也可以闯一闯,现在呢?你不这么想了?
没有。夏夏说,我依然这样想。
祝子瑜不懂,夏夏笑着说:我从没真的要和他分开啊。
我只是害怕再发生这样的事,如果多来几次,再牢靠的感情也会松动。我们一无所有,我们互相消磨,哪怕亲密无间也会发生争执和口角。长此以往,谁又说得准我和谢淮最后不会被迫分道扬镳?
与其最后变成那样,还不如先暂时分开,等我有足够的能力负责起自己的生活,有能力在我男朋友偶尔软弱时保护好他,那时候在一起的话,应该这辈子都不会分开了吧?
其实你不必给自己这么重的心理负担。祝子瑜说,这个世界对女孩子很宽容,你漂亮聪明,男人喜欢你还来不及,谢淮都没说什么,你完全可以让他去闯、去拼,然后心安理得地不劳而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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