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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护士看了看她,问:你什么血型?
    B型。
    身体怎么样,最近有来例假吗?
    夏夏红着眼圈看她,护士解释:剩下的钱我可以给你想办法,医院最近有一个志愿者捐血项目,正好急缺B型血,如果你体检合格,400cc可以拿到四千块补助。
    夏夏问:是卖血吗?
    不是,国家不允许卖血。护士给她解释了一下这个项目,问,你想好没有?体检科的大夫现在已经下班了,不过我可以找认识的大夫帮你做体检。
    夏夏点头:我可以。
    护士惯例询问:今天吃饭了吗?
    没有。
    经期失血量大不可以捐血,你上一次例假是什么时候?
    夏夏顿了顿,说:半个月前。
    跟我来吧。
    夏夏跟她上楼,终于从厚重的绝望里看到一丝希望。
    她甚至忘了因痛经而翻腾不止抽痛的小腹,步子迈得很急,想快一点上楼快一点把体检做完。
    她才刚做了心电图,体检的大夫就蹙眉看她:后面的不用做了。
    夏夏愣住,大夫问:你心脏有问题,体检肯定过不了,以前查出来过吗?
    上一次听到这话是大一军训,那时夏夏对生活没什么激情,后续也没有去正规医院检查。
    大夫不提她都快忘了,这么多年她也没觉得自己哪里和常人有异,除了偶尔激烈运动后气喘得厉害,时不时心跳忽然加快、胸闷气短,可只要熬过那几分钟,身体也没有明显不舒服的感觉。
    她问:是不是看错了?我身体没问题的。
    大夫指着心电图给她看:这么明显的多导联st-t改变,还没有问题吗?我不是心内科的医生,具体什么情况你明天再来检查一遍,但这个体检对身体素质要求很高,你肯定过不了。
    夏夏:出了问题我自己承担,你们不要管了,直接抽血吧。
    胡闹。大夫骂她,什么叫你自己承担?你出了问题我们医院也要承担责任的。
    护士拉过夏夏的手臂:再想想别的办法吧,总有些亲戚朋友吧,你父母呢?
    夏夏一瞬间从希望重新掉回沾满灰尘遥不见光的绝望里,几乎快哭了,但她没有在科室里哭,拿上心电图出去了。
    冬日天冷,医院大门紧闭,大厅空气油腻而沉闷,夏夏快透不过气了。
    她出走到楼下花园里,今夜气温尚好,一些病人在家属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在楼前散步。
    花坛里立着禁止喧哗的标识牌,夏夏一路走出医院大门。
    门前车水马龙,宽阔笔直的马路两侧林立着明亮的路灯,炫目的光入眼,混着积攒在眶里的眼泪,世界顷刻间一片模糊,仿佛被光晕染得似的,只看得到闪闪水润的橘色。
    夏夏蹲在路边,手指将心电图攥得变形。
    她压抑了一天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扶着手边落光叶子秃秃的树干,嚎啕大哭。
    再想想别的办法吧,总有些亲戚朋友吧,你父母呢?
    耳畔护士的话隆隆回响,夏夏哭得头疼,按着太阳穴止痛。
    她是有家人的,可对魏金海而言,哪怕此刻是夏夏躺在ICU需要钱维持生命,他也不会掏一分钱出来。
    这样的家人,有比没有还让人无力。
    夏夏崩溃地哭,崩溃地想。
    如果换作是别人呢?如果谢淮的女友不是她,而是其他别的女孩子。比如赵珊琪,比如陈曼希,她们也会像自己这样一无是处,举手无措吗?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否定了。怎么可能?哪怕换成一个再普通不过家庭的女孩,总也能想办法凑出钱来,没有人会像她一样因为几万块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哭得声嘶力竭。
    只有我自己。
    夏夏难以抑制地想,谢淮昏迷不醒,乔茹需要钱救命。只有她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好。
    夏夏记不清自己哭了多久,嗓子痛得像被刀子剐过。
    路过的行人好奇地驻足,有的还拿出手机来拍照,一个漂亮女孩不知因为什么伤心成这样,这激起了人们探知的欲.望。
    夏夏掏出手机,翻到最近通话记录上赵晋松的号码。
    她手指颤抖,泪痕沾湿的脸颊苍白如雪,嘴唇被自己咬出一排渗血的齿印。
    她哭得哽咽,却依然做不出决定按下那个号码。
    在某一瞬间,她心里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
    现在躺在ICU的人是乔茹,如果躺在ICU的人是谢淮呢?
    如果是谢淮,她恐怕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那一刻,夏夏心底忽然产生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与厌恶。
    厌恶无能、贫穷、一事无成的自己。
    很久后夏夏回想起这一天以及因这一天种种心境而做出的选择,从没觉得那时的决定有错。
    热恋里的人充满勇敢和坚毅,他们想当然以为这世界上所有的坎坷都可以用爱化解,而自己只要和爱人在一起,就可以什么都不畏惧。等到爱情慢慢消磨,从前被遮掩起来的矛盾绽露头角如果在那时爆发,会一发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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