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挽月别过脸,过一阵儿,又噗嗤一声笑出来。
在那之后的很久,回想起昭县,夏藤总能记起很多画面。
那些画面是彩色的,有声的,能让她迅速陷入回忆,拥有和那时候同样的心跳。
比如那个雨后的夜,空气闷而潮,湿漉漉的街,祁正眼睛一片黑色,他狂妄,傲慢,离经叛道,可人人觉得天经地义。
他对她说:老子是你救世主。
大概从那一刻起,昭县里的一切,她就不会再忘记了。
比如那节体育课,她在观礼台坐着打哈欠,头顶是蓝天,暖阳,包裹她的,是洋溢整个操场的,属于青春的气息。
再比如此刻。
她笑的轻松,有点儿放肆,有点儿小得意,又有点儿和眼前女生的惺惺相惜,像个普通平凡的高中生,不必承受过度的压力与痛苦,她可以为学校活动而努力,为即将展示自己而期待。
那是真真切切的,活在这美好世上的感受。
风自由,云自由,喜欢也自由。
如果一早就知道,生活还有这种纯真的样子,她或许,会放弃那种万众瞩目的人生。
*
十二月悄然而至,转眼就过了半。昭县还未落雪,风却是刺骨的凛冽。
昼短夜长,天黑时间变早了,这天放学,外边已经黑透了天。
有人套上了羽绒服,夏藤不喜欢那种厚重的衣服,在校服外加了一层浅驼色的羊绒外套。能御寒就行。
快到校门,门口路灯大亮,在冷空气里孤零零地立着。
路灯下,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聚在一起,眼睛时不时扫过从学校出来的身影,似在等人。
说实话,有祁正在前,夏藤如今对这种地痞流氓式人物有了一定免疫力,抛开别的不说,单指他们年级那群人,好些个都是表象流里流气,一张嘴一做事儿,高中生的幼稚和不成熟就暴露出来了。
到底是还上着学,没从井底跳出来,也没经过社会的荼毒,年少无知,气焰嚣张,不懂得天高地厚。
祁正是例外,遭遇特殊,性格有缺陷,他横行霸道惯了,又长着一张不好惹的脸,身上过于缺少年轻人的气息。但相处之后,他是不是个坏心的人,不难辨认。
他们,和一些真正的社会渣滓,有着本质区别。
那种人活在乌烟瘴气的地方,大多没有文化,没有正常的荣辱与三观,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以低俗的趣味为乐,放大且沉迷各种欲望,不加掩饰,肮脏而颓靡。
他们时常不怀好意,也不计后果。讲难听点,被他们缠上,就像踩到了屎,难以抹除,还会沾一身腥。
夏藤知道在学校之外,祁正也有一帮那样的朋友,他名声在外,容易与人结识,也容易与人结仇。
校门口那一帮,显然不是祁正的朋友,他们甚至以前没有出现在这里过,路过的学生都不由自主打量他们。
有个人嘴里烟一呼,拽的二五八万,凶巴巴嚷一句:看你妈看。
学生马上低下头走开。
直到一抹身影奔向他们,夏藤扫了一眼,是赵意晗。
赵意晗这段时间在班上,乃至于在年级里,都不由自主透漏出一股狂妄自大之气,忘了是谁说过,她谈了一个厉害的男朋友。
想必眼前那群人,就是她这段时间挺直腰杆的资本。
夏藤背着书包走过,路过他们的时候,她似乎看到赵意晗指了她这个方向一下。
希望是错觉。
她加快步伐,没走两步,有人出声叫住她。
不用回头,那人和自己两个朋友一同走上前,挡住她的去路。
看清脸后,夏藤的鸡皮疙瘩在同一瞬间起满身。
是他。
那个小巷子里的瘦猴。
你认识她?
赵意晗挽着自己的男朋友走过来,夏藤僵硬地扭了一下脖子,看到了她挽住胳膊的那个人。
他有一双阴森暗沉的眼睛,呈三角形,目射凶光,深深钳在眼窝之中。眉低而乱,颧骨凸出,嘴唇薄。
她记得他。
他们叫他彬哥。
她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是在祁正脸上挂伤来学校的那天。他似乎是为兄弟扛事,和他们有些恩怨,结局是祁正占上风。
第二次,是在那个雨夜,他眼睁睁看着祁正揍趴了瘦猴,他没有阻止,没有发怒,还放走了她。
第三次,是今天。
不论之前他和祁正有什么过节,就夏藤知道的两次,都是他输。
事不过三,这些人只讲这些道理。他们没有找过祁正,或是忌于他这个人,或是时机不对,于暗处伺机。
放学她走的时候,祁正还没走,他和年级那群人每天放学都活动一堆,要么走得特别早,要么回家时校园已是空荡荡。
陈彬认出了她是谁,看她外套里边的校服,又看一眼她身后。
你在这个学校?
夏藤抿了抿唇,这暴露的一干二净,她怎么回答。赵意晗明显看得出她的紧张和恐惧,却是热心得很,她还和我一个班呢。
夏藤眼睛划过她。
赵意晗捕捉到,下巴一抬,你刚刚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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