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夜,刺激受得太多,形象毁了,包袱丢了,脸面没了,她上头了。
原来骂人这么爽。
祁正眯了下眼睛,你再骂?
夏藤想也没想就继续:你就是个流氓!
祁正劲大,一把按住她的肩往路边推,夏藤被推的重心不稳,腿打着绊儿往后退,脊背摔在树干上,头顶的树叶哗啦啦的响。
他逼近她,皮笑肉不笑的。
夏藤,你记清楚,老子是你救世主。
那句话,过了很久,夏藤都没敢忘记。
再也没有一个人,比他更有胆量讲出这句话。
狂妄的不可一世。
只是当时,她只会反抗,她使劲推他,下意识说出一句你滚开。
显然,后两个字不是眼前这位阎王爱听的,折腾到现在,耐心耗到头。他脸一冷,松开她,转身就走。
捡起被她丢在地上的头盔,跨上摩托,发动机开始轰隆隆响的时候,夏藤才反应过来他生气了。
她靠着树干喘气,心跳的飞快,她想说点什么,但祁正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他再没看她一眼,卡住头盔的锁,又以不要命的速度冲了出去,转眼就没了影儿。
*
祁正丢下她的地方就在西梁桥前边的一条马路,她自个儿走了五分钟,便看到沈蘩家的红色铁门。
她一进院,沈蘩正满脸焦急拎着把伞准备出门。
见她进来,沈蘩哎哟了一声,原地跺脚,你呀你!你上哪儿去了!我跟你妈要你了电话,打你手机关机,问过江家那俩小孩都不知道你上哪儿去了,我都准备上街找你去了你说说!
夏藤一听,把手机拿出来一看,屏幕是黑的,手机膜也裂出两条缝,估计是前面往水里那么一摔给摔关机了。
沈蘩念叨着赶快进屋赶快进屋,护着她的肩头把她拉进屋,夏藤身上衣服半湿,头发也散了,沈蘩上下一扫,你怎么回事儿?怎么淋湿了?出门不是带伞了吗?
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这么狼狈了,夏藤找借口都找累了,地太滑,我下台阶没看清。
沈蘩狐疑的瞧她,阿藤,你好好跟我讲,是不是受人欺负了?
没,又没在学校,哪儿有人欺负我。夏藤面上扬起笑,语气尽量轻松道:姥姥我不吃饭了,身上黏的难受,先上去洗澡了。我等会给我妈回电话,您别操心了。
她说完,避开沈蘩探究的目光,步伐加快上二楼。她身心俱疲,脸上伪装的笑容都快没力气支撑了。
木梯嘎吱嘎吱,发出沉重的闷响,每踩一节,她的心就往下坠一分。
*
不出意料,陈非晚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我一天到晚给你操心多少事儿你还嫌不够是不是?你跟谁闹失踪呢?啊?你姥姥多大岁数了你不知道?急得非要出去找你!这下大雨的,要是再摔一跤,出事了你担得起吗?你气我就算了,你姥姥得罪你了吗?
夏藤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的自己,真的头疼,她不想吵,但是陈非晚想,手机在桌面上自说自话,噼里啪啦,下一秒要爆炸似的。
她放下梳子,这是今晚第三次重复这句话她出门前我回来了。
她经常搞不懂,为什么人们总喜欢假设那些未发生的事,再拿那些假设去惩罚别人。
比如现在的陈非晚。
你还狡辩?她很恼火夏藤的态度。
夏藤很无力,陈述事实也叫狡辩?
陈非晚反复深呼吸,把那股气顺下去,笑了,你行,现在离得远了,我管不住你。
夏藤懒得接话。
陈非晚像妈不像妈,有时候称职的过分,有时候像个叛逆期的不良,她雷厉风行惯了,说话做事都是一股排山倒海的劲儿,脾气也是,点火就着,但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只讲究效率,结果,脸面。
这事儿没有第二次,听见没有?沈蘩是我妈,我请我妈照顾你,你别反过来找事儿。
嗯。夏藤闭着眼听着。
这茬儿迅速翻篇,陈非晚马上换了一个问题:新学校能不能适应?
对她,夏藤自然不会像对丁遥那样有一说一。
能。她说。
同学关系处的怎么样?
夏藤想了下,最后道:凑合。
凑合就够了,别走太近,注意你什么身份,你迟早要回来。
她什么身份?
夏藤自嘲的勾起唇。
这里没人高看她。
直至电话挂断,陈非晚也没问过她到底为什么晚归。
手机打到发烫,手心却冰凉冰凉的,什么也握不住。
夏藤躺在床上静静看着窗外夜空,月亮水一般,和眼泪一起无声流淌,渗进耳边的头发。这一路走来,从风光无限跌入泥潭,她从未如此糟糕过。
*
那晚的后遗症出现在梦里,她被噩梦纠缠了一晚上,梦里没有及时出现的祁正,瘦猴得逞了,她凄声尖叫,无数只手在她身上,还有瘦猴那张被雨水浸泡过的丑脸,不断摇晃放大,她尖叫着惊醒,浑身是汗,嗓子里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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