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止步,夏藤以为他要发火,赶紧收了声。
然而并没有,他只是转了个弯,换了一条路。
夏藤松了一口气。
到底还是年轻,应该被她骗过去真以为她是大人,不敢把她怎么样。
夏藤继续发挥着演技,我有十几年没回来了,这儿变了不少。
她断断续续讲着话,前边的人一个字也没回应。
换的这条路没有路灯,越走越黑,路也变得不太平坦,似乎还越来越窄,夏藤刚想问,前边的人一停,让开身子,对她说:进去。
他声音压的很低。
夏藤看不清,隐隐约约能看出是个院子,围了一圈高墙,她一脸迷茫:这是哪儿?
近道,穿过去就到了。
可是
她还没说完,背后一股力,她被他一把推了进去。
一进去,夏藤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但是具体哪里不对劲她小心翼翼往前走了两步,一声闷响,踢到了什么东西。
热热的,毛茸茸的,活的。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嗷呜
再看不清,她也听清这是狗在叫,且近在咫尺,体型庞大。她能感觉到有巨型黑影在朝她扑来,还不止一只。
夏藤怕狗。
怕到一看见就窒息紧张甚至失去正常思维的地步。
多可爱多小只的都不行,她小时候被狗咬过,现在都留着疤。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妈呀呀呀
人和狗一起叫,夏藤箱子也不要了,冲回去要出来,跑到跟前,狗窝的门竟然被锁上了,怪不得他刚刚说的是进去。
开门开门开门!她求救,他就闲闲站在三米之外,云雾散开,月光洒下来,照亮他露出来的两排牙。
他在笑。两手插在口袋,完全没出手帮忙的意思,笑的肩膀直颤。
不知道是不是大脑受了刺激,夏藤觉得她看到了他两颗恶魔的獠牙,森白森白。
她手脚并用,两手撑住旁边的土墙,腿抬上去想翻出来。墙其实不高,但没有垫脚的东西,她又吓得魂飞魄散,胳膊使不上一点力气,没办法撑住身体让腿跨出去。
夏藤绝望了,身后的汪汪汪汪让她失去理智,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双腿和身体已经分离,正被狗叼在嘴里。
救救我救救我,我要被吃了
男生笑的直不起腰,在她绝望凄惨的求救声里,嚣张的蹦出两个字:
活该。
直到这家的主人被动静折腾醒,屋内亮起灯,他这才稍微收敛了点,一把抓住她的前襟,拎鸡仔一样把毫无行动能力的她从墙内拎了出来。
夏藤的视线重新恢复光明,人已经被拉到水泥路上,他跑的飞快,在狗主人出来前拽着她溜之大吉。
夏夜的风很凉,吹起头发丝,如数粘在她脸上,混着鼻涕,眼泪和土。
夏藤跪坐在地上,还没回魂,眼泪跟关不住闸门的水龙头似的。帽子丢了,眼镜飞哪去了也不知道。
眼前一暗,他在她面前蹲下来。
夏藤扭过头。
他往前凑,似乎要看清她长什么样子,她往旁边躲,他再凑,她再躲。
他不耐烦了,一把扯掉她的口罩,看清楚后:
丑。
这是继他一系列恶作剧之后,他的第一句话。
夏藤捂住脸,蹭了一手粘稠物。
他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掏了个东西出来,在手里对折。
你很吵,知不知道?
第二句。
以后见了我,要么躲着走,要么一句话都别说。
第三句。
再惹我,还把你关进去。
夏藤紧紧闭着眼,打了个哆嗦。
后面那个红大门是你姥姥家。他冲后方抬了抬下巴,行李箱明天我给你弄出来。
一句一句说完,他起身,把手里折好的东西对着她掷出去,还自己配音:嗖
嗖
脑袋上传来痛意,她被那玩意砸了一下,然后掉进她怀里。
泪眼朦胧中,她看到了一个纸飞机。
用那张五十块钱折的。
*
第二天,是阳光叫醒了夏藤。
她睁开眼,最先印入眼帘的是窗外一片新绿,叶片繁茂,层层叠叠交落着,光从缝隙洒下来,懒洋洋爬上她的脸。
她缓了一会儿,看了眼时间,上午十点多。等视线适应了光线,撑起身去开窗。
刚一开,风便涌进来。
没有窗纱和护栏,她探出去半颗脑袋,呼吸着新鲜空气,天很蓝,云朵像小时候吃的棉花糖,看起来蓬松而绵软。放眼望去,皆是平平矮矮的房屋,屋顶上充满了小县城的生活气息,架着太阳能热水器,还有洗干净在风中轻飘的衣服。
昨夜空荡荡的水泥路上人多了起来,不时有自行车和电动车驶过,角落里还能看见三两只悠悠哉哉的野猫。
刘海儿被吹乱,夏藤缩回来关上窗,回身,已是一屋子夏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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