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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或许想要死在这里,死在带着肖逃出去的路上。比起永远无法让他如愿的未来,他宁肯彻底结束它。这不比他原先的想象的孤独赴死好许多吗?他要做一个自私的人,他要死在肖的怀里,不再去想那个瞬间之后可能发生的任何情形。
    结束吧。结束吧。结束吧。
    ——他受够了。
    尤金缓慢地调整自己的呼吸,表情依旧冷静。在无人察觉的表象之下,畅快的,疯狂的,自毁的想象在四处发散蔓延着。最后迫使它们收拢的,是现实中,生化人缓缓举起的手。
    这提醒了尤金,他等待的结束还没有到来,他还被裹在这副躯壳里,他依旧对许许多多的人存有责任。
    ……
    上下蔓延的金色线条,向四处铺开的幻觉般的视野。或许是这回对于在场者抱有一些微薄的怜悯,肖并没有选择将所有空间用网的视野全部覆盖。约有四分之三的墙壁联通成了左右展开的幕布,投射出中枢和其外交界的影像。难以遏制的感叹悄悄逸散出来,站在一旁的季耶夫的表情愈发的晦暗了一些。
    没有人愿意提及,但是这一次的作战,确实完全出于一个遗产对他们胁迫。然而在莫大的耻辱之下,季耶夫却很快的调整了战术,协同司松,迅速地策划出了一系列促使作战得以实行的行动——从防线“悄声无息”地回调舰队至中枢边界,在军中切实地传递着“网”的状态似乎有异的传言,不惜以动摇军心甚至民心为代价,为了“网”被撤下的这一个瞬间铺垫着被相信的基石。
    他并非真的相信那个遗产。他只是在这个位置上待了太长的时间,深知什么才是每个情况下的最优解。自尊和骄傲是廉价的东西,他毫不犹豫地选择押上了自己的筹码,去做最后的那个赢家。
    ——如果遗产最后能为他所用,真的有谁会去计较是谁开始这一切的吗?
    他毒蛇般的视线投往面前映照着宇宙和星体的视野。目视所见的一切如此真实,他们仿佛隔着细腻透明的屏障,真正地看向寂静的虚空。这让季耶夫的心脏久违的有了些许悸动——他仿佛看见了一场胜利,看见了统一联盟和撒格朗的未来,看见了他把自己的名字永远铭刻在人类历史上的瞬间。
    随着生化人的动作,金色的,无尽的网格从暗色的底色上展现出来,好似光线织就的织物,静静笼罩在它正守护着的空间之上。肖抬起自己的指尖,仿佛触碰琴键,这些网格便呼应般地跟着颤动消隐,让人想起熄灭前的烛火。这样的动作来回往复,“网”终于像是难以支撑维系,如褪去的潮水,消失得无影无踪。对于如此异状的报告迅速传播开去,在不久后为联盟的前线送去了不可置信的死寂。
    没有人敢相信他们线报上所显示的内容——“网”消失了。从联盟有历史以来,一直忠实守卫他们的屏障毫无预兆地彻底消失,将他们想要保护的柔软内腹一览无遗地暴露出来。回防的信息传到的时候,负责前线驻守的将士推向舰船操纵杆的手都在发抖;他们的未来从先前阿尔宁将军带来的希望中急转直下,似乎就要走向一个注定灭亡的终焉。
    在联盟的混乱蔓延的同时,撒格朗方面也终于有了动作。不是没有人设想过这是不是某种阴谋与陷阱,然而又有谁会以让整方军队瘫痪为代价行至于此?更何况,数百年来从未有人成功操纵使用的“网”,真的能人为地营造出任何假象吗?
    作为对于这一转机的回应,在联盟守军近乎惊悸的注视下,血狮子迅速集结,全力压上,如同一柄利剑,迅速冲破了守备最薄弱的一点的防线。
    黑压压的机甲群在驶过时,能够如蝗虫一般遮盖他们背后恒星投来的光线。他们对溃败的联盟舰船不屑一顾,毫无迟疑,毫不停歇,集群式地跃迁闪动,向着中枢直奔而来。
    在白塔上的所有人都凝神屏息的此时,尤金仿佛从这样的气氛中忽然转醒,看向了位于他视线正前的生化人。
    ……他总觉得,站在那里的不应该只有肖,还有他自己才对。
    站在前方的生化人从始至终面无表情,却在血狮子还未出现在视野中时开口道:“……他们带了一艘舰船过来。”他的话语顿了顿,像是在消化“网”向他回传的消息:“是之前那艘被俘的巨舰。”
    他的发话没有特定的指向,季耶夫却沉声回应道:“一起击坠。”
    肖没有再开口,像是默认了。
    这样的情形之下,遗产仿佛为季耶夫将军所用的武器,不由得让在场的军士有了片刻的安心。然而这样虚假的安慰在下一刻被瞬间摧毁,因为血狮子密密麻麻的红色锋线如同鬼魅,瞬间铺满了视野——超光速的跃迁途径根本不可能为人类的肉眼捕捉阻拦。结束了,有人想。在他们眨眼后的这个瞬间,血狮子便会渡过中枢的界线,而他们大军还在中枢之外,拼了命地向内回防。
    而在所有人之前,生化人仅仅是将自己的手握成了拳。
    他的口型微张,发出了几个无声的音节。
    白色的衣衫之下,耀眼的光芒突然从金属的脊肋之间一一钻出,四处投射着,仿佛新的星球诞生前的瞬间。肖的长发在无风的环境下静静浮起,灰蓝色的眼底被光焰般的白金色彻底占据。而随着这样异样的景象一同出现的,是面前的视野之内,忽然重新复现的金色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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