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勒就是带头迎接尤金的那位老人,原先是裂流号的导航员,在高戈去世之后被船员推为了船长。
“我知道你的房间号,先跟我来吧。”迈尔斯看着尤金的脸,压下自己想要继续问询的冲动,指了指楼下的方向。
尤金点了点头,道谢的声音很轻。走出两步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问了一句:“肖怎么办?”
“和你一起住,可以吗?你带不是Pair的人上船已经算违例了,不太可能再去给他找单人间。”
“这样安排就可以。麻烦你替我谢谢他。”
肖跟在尤金身后,听到这样的发展,原本应该有些许的庆幸才对。然而在目睹了之前的场景之后,他并不觉得有任何事能让他再轻易地雀跃起来。
——在他和尤金对话的最末,尤金试图对着他微笑,一边缓慢地点了点头。肖并没有从那个点头的动作里看出任何赞同的意思来,更像是尤金在告诉他,自己的确听到了他的话。看着对方微微抽动着的,毫无笑意的嘴角,肖很想要伸出手,将那个不自然的弧度抚平了。
然后尤金缓缓地站起来对他说,走吧。
就好像他们刚刚在谈论的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
裂流号上的居住区虽然庞大,但是每个房间都是极为相似的样式和大小。战斗员就算有了Pair,只要对方不同为战斗员,分到的居住面积都和单人间一样大。
迈尔斯领着尤金和肖在某一层靠着角落的房间里停了下来。房间是个方正的四角形,里面简单而紧凑地放着一台双层床,一张桌子,两张椅子,还有一个单独隔开的浴室。现在这个并不宽敞的房间里一下子站了三个身量不小的成年男人,顿时显得极其逼仄。
尤金将几乎已经空了的行囊放在一边,似乎想要直接倒在床上。后来像是想到迈尔斯还在,便拜托他让他替自己跟罗勒道个歉,估计自己要误了今天的晚餐。迈尔斯直接把他往床上一推,说你去睡吧。
尤金也没推却,衣服和鞋子都没有脱就躺了下来,然后扯过底层床上的毯子把自己包成了一个茧。迈尔斯还想拉着肖问一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回头却发现肖已经无声地走到了床边,现在轻轻掀开了毯子的下缘,正弯下腰去帮尤金解开靴子上的系带。尤金面朝着墙壁一动不动,任肖做着手上的动作。
这让迈尔斯在恍然间,仿佛看见了当年的6号和尤金。
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和尤金的互动也天差地别,却给了迈尔斯同一种隔阂感。
十多年前,只要6号和尤金站在一起,便是一个隔绝了他人的世界。十多年后,肖和尤金并立在同一条无形的界线内,而他依旧是线外那个亲密的他人。
红发的男人无声地退出了房间,帮两个人按下了关门键。他往后厨的方向走去,是想要磨一磨那个做甜食的厨子,看对方能不能在晚餐开餐前让他吃上一块焦糖布丁。
他需要一些健康的,无伤大雅的安慰。
路过中庭的时候,他发现许多人围绕在有着透明屏障的惩戒场附近,正饶有兴趣地旁观着。迈尔斯皱了皱眉靠近过去,果不其然听见了鞭子破空的声音。
迈尔斯有些牙酸:“法夏在抽谁?”
“朱利安啊。笑死我了,他这周是第几次挨打了?”
法夏是裂流号的军需官,掌控着舰上奖惩和肃清纪律的大权,也是一名极其出色的战斗员。六年前,原来的军需官在高戈亡故后选择了回陆,便推选了当时上舰不久的法夏来接任。
法夏是个样貌成熟的高挑女人,年龄和迈尔斯相近,面容柔和,巧克力肤色,有着一头妩媚的黑色波浪卷发。而现在,她抬起手中的鞭子,表情平静地抽向了之前袭击尤金的年轻人——朱利安已经被人从后反绑住了手,这一鞭准确又刁钻地落在了他左侧锁骨的正上,极其细小的受力点打得朱利安整个人都绷紧了,紧咬着下唇,粗重地呼出了一口气。
“……船长说了不要去打扰客人,你为什么不听?”法夏的音色比一般女声略低了一些,像是醇厚温润的蜜糖,和她手上毫无怜悯的动作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过是个背叛了裂流号的丧门星罢了,为什么你们上上下下都要护着他?”朱利安舔了舔被自己咬破的唇上的血:“你不如下手再狠一点,不然给我留下力气,我之后还是会去捅他。”
法夏看着他,没有动怒地摇了摇头,然后又举起了鞭子。
“啪啪”两声利落的脆响过后,朱利安发出了含混不清的呼痛声——这两鞭毫不留情地落在了他的脸上,以他的嘴唇正中为交点,抽出了一个显眼的,饱含耻辱的X形。他的嘴唇迅速的肿胀起来,让他无法再说出任何冒犯的词句。
一旁的迈尔斯听到了朱利安刚刚所说的话,心下一沉。再看到赞恩一脸无辜地站在场边,他心中忽然有了很不好的预感,连忙把人拉到了一旁。
“朱利安跑去挑衅客人了?”迈尔斯没有用名字称呼尤金,是怕赞恩不知道尤金是谁。
赞恩点点头:“他用了匕首,像是想捅人。我觉得他不应该这么做,所以我就告诉了法夏。”
迈尔斯的头一阵剧痛:“……所以你当时也在场。”
“对,我还做了自我介绍呢。”赞恩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那个人就是尤金吧?他的眼睛好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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