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冲一条,兵兵一条,张冬冬,你……”汤姆身上都湿透了,打了个寒颤,抬头望着苏樱桃:“婶婶,鱼要不要给他?”
“张冬冬有点喜欢撒谎,撒谎可不是好孩子。”苏樱桃挑了挑尼龙袋子里的鱼,一副犹豫的样子:“你们说,咱们要不要给他?”
“胡说,我才没撒谎,我舅舅秋天的时候还来过咱们厂,我亲眼见他来拉煤的……”张冬冬话说到一半,突然脸色一变,好像给吓坏了一样,转身就跑。
“三姨,我冬冬哥说话怎么怪怪的,而且他为啥要跑?”张兵兵闹不明白。
当然,徐冲冲也不明白:“大概是汤姆不给他鱼,他生气了吧。”
汤姆全程单打独斗,捞到的鱼最多,也最老道,自有副看破红尘一样的老大爷气势:“嘿,他舅舅拉煤的事儿,肯定是属于不可告人的秘密。”
“走吧,回家,我给你们烤鱼吃。”苏樱桃搂过汤姆的肩膀说。
张兵兵想了好久,一只手高举了起来:“我想起来啦,去年秋天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爸回到家,身上有好多好多的煤……”
“现在都给我闭嘴,不说话的人才有鱼吃。”苏樱桃拎着装了满的鱼的袋子,在后面高声的喊。
几个孩子你追我赶的,沿着红砖路一股作气的,往小白楼跑了。
家里新菜都种上了,去年的干菜也就只剩了一把干茄子,不是苏樱桃不想天天吃鱼,而是偶尔捞一次没关系,你要天天去捞,厂里的名声可就不好听了,这个年代肚皮饱重要,名声也很重要。
拿茄子把鲶鱼焖进锅里,苏樱桃还得在锅边上糊一锅苞米面饼子,这东西单吃,你就是打破他们的头,那几个假洋鬼子也不会吃它,但是蘸着炖了鱼的汁儿,苏樱桃打算试一试,要不然光吃细粮,每月那几张粮票能吃到什么时候?
那不,苏樱桃正在做饭呢,就见隔壁的徐主任满嘴呸着沙子,怀里抱着一个上海牌的老单反,从外面急急忙忙的走进来了,身边还跟着保剑英,俩人倒是有说有笑的。
“咱们这才去了半天的时间,我吃够沙子了,邓博士在那边呆了有一周了吧,他还不肯吃羊肉,我看他都瘦了一大圈。”徐主任说。
“他不肯吃羊肉,是要给小苏留着羊肉的原因吧?”保剑英推了徐主任一把:“赶紧回家吧,你的羊肉不也给小萧留着呢,我的要不要,你也拿给小萧?”
“不了吧,你们家也没多的羊肉,给冬冬吃呗,干嘛给我啊?”徐主任说。
“小萧爱吃羊肉,你也爱吃,我们家没人吃羊肉,快拿走吧,我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惹了小萧,她好像挺不喜欢我的,我就先走啦。”保剑英挥着手说。
这俩人在大路上,而徐嫂子呢,则在她们家客厅的窗户上,看见保剑英经过,就得给苏樱桃努努嘴巴,意思是你看看保剑英多会为人。
“徐主任,你们是去了一趟内蒙吗,我家博士呢,没跟您一起回来?”苏樱桃打开窗子,喊了徐主任一声。
机械厂在内蒙有一个国内第一大的生产线,目前正在生产的正是履带式战壕挖掘机,徐主任到了自家门上,使劲儿的拍着沙子,深喘了口气才说:“我们就去了半天,拍个照片,差点没被沙子淹了,邓博士可在那儿呆了整整半个月,人都瘦了一大圈,我们说好了一起走的,他非得要晚一步,应该……那不,就在后面。”
据说是因为履带式战壕挖掘机的投产,邓昆仑亲自过去指导。
而保剑英和徐主任则是去拍采风,拍照片,回来准备往报社投稿,以有,给厂里的版报照素材的。
徐主任才去了一天,这会儿都给风沙吹的瑟瑟发抖,更何况博士在那儿整整呆了半个月的人。
就跟徐主任到了家门口要先抖沙子一样,邓昆仑也是脱了衣服,把头发都抖落了半天才敢进门,毕竟回来那条紧邻着沙漠,路上全是沙子,大家都给吹的够可以的。
“闻着是鱼,今天做的什么鱼?”邓昆仑进了门,大拇指指着徐主任家说:“我们一起回来的,我不想跟他们一起走,所以晚了几步,你刚才是在担心我吧?”
他都听见了,她在徐主任面前问他呢,邓昆仑很是沾沾自喜。
汤姆和珍妮,一个在楼上练字儿,一个在隔壁徐冲冲家的院子里玩儿,只要闻到饭香,必定得跑过来,而苏樱桃呢,还得跟邓博士聊几句,就没揭锅子,打算让鱼焖一会儿。
而且,她心里其实挺生气的。
现在反过去再回想,新婚第一天,她到机械厂的时候,正好遇上有市里来的小H兵们直奔小白楼,来批D博士,当时的首领姓牛,来自秦州师范学院,所有人都以为那些小H兵是无规律的,随便冲到机械厂来斗博士的。
但今天苏樱桃只是跟张冬冬聊了几句,就聊出眉目来了。
那个牛同学跟张冬冬的舅舅牛百破是堂兄弟,而且每人都率一个小H兵兵团,这证明,当时那帮人来,跟保剑英脱离不了关系。再说了,要不是保剑英提前知道消息,保姆当时能跑的那么快?
所以这个看起来帅气的,英俊的,在沙漠里苦干了半个月的,对了,还在从兜里往外掏羊肉的男人。
早在他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其实他就把保剑英给招惹了。
且不说毛小英的死跟保剑英有没有关系,苏樱桃还可以肯定一点,所谓的被小H兵放火烧了的,去年那些大家没拿到手的棉花,也是被牛百破抢走了,而让张爱国深陷下放漩涡,到现在还洗不清自己的煤,则是保剑英伙同张平安,俩人偷偷弄出去,让那个牛百破弄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