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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是四句词,却花了八分钟的时间,但台下的观众却完全没有不耐烦。
    因为即使只有四句词,盛慕槐的动作、神态、眼神已经把所有的时间缝隙都填得满满的。那种静态中带着灵动的美,让人挪不开目光。
    凌胜楼一直静静地看着她,像以往的每一次表演一样。
    她的声音和影像曾经陪他度过无数个黑暗的日夜,他愿意在台上和她珠联璧合,也愿意在台下仰望她一个人散发光芒。
    盛慕槐就像是他的独家太阳,用温暖的光辉和从来没有改变过的对京剧的热爱填满了他曾经空洞的内心。
    她有他向往的一切。
    一个人有多么幸运,才能遇到想要携手走过一生的人?遇见她,以前受过的苦便都不算苦。
    邹氏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心情烦闷。
    盛慕槐一边轻轻晃着腿,一边扯住帕子两端,帕子在空中划出一个又一个圆弧,逐渐拧成了一条线。
    裙底只露出鞋尖尖,她纤手一顿往两边一扯,帕子往回转了几圈,垂下一个小三角来。
    一双玉似的手缓慢地将纱巾送到饱满的红唇边,香唇微张,贝齿衔住了帕子。
    盛慕槐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台下,口内含着帕子,玉笋似的手指将纱巾一股又一股的缠绕起来,人的心也和帕子一起被缠在了她的手上。
    这场景无端香艳,凌胜楼眼神深邃,喉结微动。
    可盛慕槐还嫌不够似的,松开唇,仿佛伸懒腰似的将帕子朝前甩去,又往回划了个圈儿,搭在自己的手臂上。
    她站起来,在桌椅间这里摸摸那里转转,报肩向远处眺望,头上的鬓花一颤一颤的,总之是一个春情满怀却寂寞到极致的女人。
    往常这时候总有许多叫好声,可现在是在欧洲,大家都屏息看着她的表演,没有人任何的声音,那一点积压的莫名的情绪也就没有了发泄之处。
    凌胜楼觉得心和身都更热了,恨不能立刻站起来,去后台准备。
    翁碧滔坐在前排,看得目不转睛。
    他心里很激动,辛派后继有人!他嘴微动,似乎在构思着什么词句,可一会儿他又明白过来,自己早就不是拿笔的文人,即使再好的文章写出来,又还有谁看呢?
    好在现场还有许多本地的媒体,即使他不写也照样有人能写。只是不知道那些欣赏惯了歌剧的洋人能不能写出京剧的微妙春情来?
    翁碧滔不是很相信的摇了摇头。他最后还是决定回去写一篇文章,即使给盛慕槐带回去做个留念也好。
    接下来是看两只老鼠打架的场景。邹氏又好奇又害怕,踩着跷飞快得走着圆场,手指、帕子、身体的配合灵动又娇俏。
    裙摆遮住了她的跷,显得她好像在舞台上飘。外国观众都很好奇,有些人还怀疑她是不是穿了小型的滑轮或者踩了滑板。
    可看到最后,他们也只能承认,盛慕槐没有踩滑轮,反而是穿了两个看起来就很难走路的木头。
    一场结束了,憋了二十多分钟的观众们才终于献上了他们最热烈的掌声。
    盛慕槐鞠躬下台,赶紧换装去了,今天她要演三出折子戏,第一出和最后一出都是吃功夫的,还真不是那么轻松。
    然而两个小时过去,三出戏演下来,她都完成得很完美。特别是《小放牛》,她和凌胜楼一个演村姑,一个演牧童,让舞台上充满了山野童趣。
    观众几乎认不出那个可爱天真的小姑娘会是前面那个成熟娇媚的妇人。
    短时间内产生这样极致的反差,让观众们佩服到极点,看了《男旦》电影的观众们都说:“原来电影里并没有夸张,京剧里的主角真得有能引人狂热的魔力。”
    最后是在欧洲最后一场演出的彩蛋:电影里荣泠春的原型上台演唱《坐宫》选段,当然,是清唱。
    爷爷和李韵笙穿黑色西装走上了舞台,盛慕槐赶紧坐到凌胜楼身边的空位上。
    “爷爷今天好帅啊。” 盛慕槐小声对大师兄说,确实,爷爷很适合西装。他穿上正装之后,身形挺拔又漂亮,脸上也有往日没有的神采。
    两人朝观众鞠了一躬,爷爷从西服口袋里抽出一条大红色的纱手帕,李韵笙朝乐队稍微点点头。
    台下的观众看到那条手帕乐了,西服配纱手帕,确实有些不搭。
    可是等辛韵春开口后,他们又说不出话来了。
    他的嗓音明艳动人,闭上眼睛根本听不出他的真实性别,表情与眼神也和刚才全然不同,就是一个番邦公主该有的模样。
    即使捏着帕子没有化妆,辛韵春也一点不让人觉得违和,因为他和角色早已经融为一体。
    终于到了最脍炙人口的那一段流水和快板,盛慕槐屏息以待。
    辛韵春上前一步,看一眼李韵笙又面向观众唱:“尊一声驸马爷细听咱言,早晚间休怪我言语怠慢,不知者不怪罪你的海量放宽!”
    李韵笙叹道:“公主啊。” 这一句念白,特别是“啊”那一字,让盛慕槐在心里叫了一声好。
    两人一同上前一步,他唱道:“我和你好夫妻恩德不浅,贤公主又何必礼太谦。杨延辉有一日愁眉得展,誓不忘贤公主恩重如山。”
    “山”字未落地,辛韵春清澈高亮的声音接道:“讲什么夫妻间恩德不浅,咱与你隔南北千里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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