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传来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在幽暗狭窄的空间里,王二麻总怀疑头上会突然垂下来一双脚,或者一抬头,会看到墙上多出来一颗在看着他的人头。
他炸着毛,一边放水一边在心里祈祷:“快尿完,快尿完。” 可是,因为憋了太久,这泡尿就没个尽头。
这时,林子里忽然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叫声。
“!!!” 王二麻睁圆了眼睛,一个哆嗦,最后几滴全滴在了脚上。
他连滚带爬的跑出了茅房。
盛慕槐和凌胜楼都面露尴尬地等在外面。
外面确实是有个女人在叫,从王二麻进茅房开始就有了。
一开始还是小声呻-吟,后面那叫声就越来越大,这可根本就不是道姑临死前见鬼的尖叫,而是……你懂的。
前世也是和全宿舍一起观摩过爱情动作片的人,盛慕槐哪里能不知道这是什么声音,和凌胜楼两个人单独站在树影里,她尴尬得头皮发麻脚趾抓地。
偏偏那女人还要说话:“团长你好坏……你不能骗我,下部戏,嗯,下部戏我还要是主角……” 是周文素。
不是,这两人要偷情就不能找间空屋子,跑到树林里来不怕蚊子咬吗??
盛慕槐偷看一眼凌胜楼,他眉目如常,一双清明的眼睛在月光下波澜不惊。可他就是再纯情,也该知道这女人在叫什么了,盛慕槐真是浑身不自在。
等王二麻一出来,盛慕槐抓着他就走。王二麻却被吓破了胆,以为这是盛慕槐发出的“逃跑”信号,撒丫子就往前冲刺,盛慕槐被他拉着往前跑,凌胜楼只能在后面追他们,等三人跑到第三进院里了,才气喘吁吁地停下。
王二麻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刚刚那声音听上去不像是女鬼尖叫啊?”
他疑惑地看了一眼盛慕槐:“槐槐,你的脸和耳朵都好红。”
盛慕槐:“……”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师兄,槐槐,刚刚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啊?快告诉我,不然我这几天都睡不了觉了。” 王二麻央求道。
等了一会儿,凌胜楼终于说:“刚刚是周文素。”
“周文素?” 王二麻疑惑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哦,原来是那个女妖怪。她真是无聊,深更半夜不睡觉,专门跑到树林里去吓别人,我就知道她脑子有问题!”
说完后,他拍拍胸膛:“行了行了,这下可以安心睡觉了。”
真是个脑回路清奇的孩子,看着王二麻那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盛慕槐都想笑了。
等三人都要进门了,王二麻突然又停住了,转头问凌胜楼:“师兄,那屋子里那个敲门声,真的不是老鼠吗?”
凌胜楼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想怎么回答,终于还是说出了真相:“是老鼠,前头我骗你的。” 谁叫你要讲鬼故事吓两个小姑娘。
王二麻:……师兄真无聊。
但他敢怒不敢言,只能憋憋屈屈地躺回了被窝,这一次,胳膊腿都敢大大咧咧地摊开来了。
***
第二天清晨,些微阳光透过门框攀进房间,王二麻满血复活。
今天是他们的首演,每个人都极其重视,三个剧团在小院子里排练了一个上午。
中午吃完饭,大家就到庙会特意搭的棚子里化妆、准备去了。
盛慕槐的妆容是由爷爷负责的,他也只负责画盛慕槐的妆。今天是盛慕槐第一次登台,身为长辈,自然要为她护航。
盛春坐在化妆台前,望着眼前熟悉的大小刷子、粉扑,闻着油彩独特的味道,几十年前的往事又纷纷从坟堆里挣扎出来,在他面前不安分的跳动着。
直到小孙女顶着一张素净的脸,换上水衣子、彩裤在自己面前坐下,盛春才回过神来。
盛慕槐心里有点小激动,虽然这张旧木头桌子上连块小镜子都没有,但她相信爷爷。既然爷爷说要为自己化妆,就一定有相应的技艺,她只用等着惊喜就可以了。
扮戏妆的步骤其实和平时女生化妆的步骤很像,也要护肤,打底,上彩妆,最后做发型、戴首饰。只不过戏曲用的化妆品多是油彩,更显色,也不会脱妆。
爷爷替盛慕槐的脸抹上一层保湿的油,然后再上底彩,眼周打底红,用定妆粉定妆。即使盛慕槐这种不常化妆的人都可以看出,爷爷的手法十分娴熟。
做完这一步,盛慕槐的小脸包括嘴唇就全白了,接下来就是在这张白纸上作画,让它变得更明媚动人。
盛春的手拿着一支刷子,小指微微上扬,眼神里全是专注。
一点一点在紧闭的眼睛上晕染出娇嫩而不艳俗的颜色,用眼线和眉毛的油彩将眼睛勾勒的更加有神。在做这一步时,盛春的手时不时将盛慕槐的眼尾提起来,以确定勒头后的效果。
“咱们槐槐的眼睛很大,特别适合演花旦的角色。” 盛春唇角含笑,声音也十分温柔。
接下来就是画唇了。这是个技术活,嘴巴不能太薄,又不能涂成血盆大口。
“花旦的嘴要有点儿带笑,不嗔而含情。” 盛春一边画一边告诉盛慕槐一些诀窍。
勾勒出一个饱满的形状,再填充鲜艳而浓烈的红。
一笔一笔,画出剧中人的灵魂。
填完最后一笔,盛春放下手,仔细端详一番后,满意地点点头。
“要勒头了,第一次都会不舒服,你要忍住,在台上不能掉链子,知道吗?” 盛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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